“放心了,他倆就單純看不慣。”
金九齡和陸小鳳循着聲音看過去:“王爺/朱公子?”
朱淮序連忙為自己斟了盞茶,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是出門在外,金捕頭還是改口吧,這裡隻有一個叫朱淮序的江湖人。”
金九齡立馬改口:“朱公子。”
“幾位不必擔心,還是先進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至于外頭兩位劍瘋子,不必管他們。”他這話說得毫不留情,偏生沒人敢去指責,除了他那層皇親國戚的身份,便是他神鬼不覺的輕功,便是連花滿樓都未曾發覺他的到來。
“你想見我的劍。好,今日便讓你瞧上一瞧,什麼才是天上人間難得一見。”隻見祝向雲忽然正色,手腕一轉,聲音自得。
赤霄劍在夜幕裡迸發出激烈的嗡鳴聲響,響到十裡之外都能聽見劍鳴。
但見一陣青光閃過,劍影如痕,劍氣如虹,混着濃墨的夜色卷起風雨朝着西門吹雪砸去,而他不閃不避,隻見那翻湧的雨水突然凝聚在一處。
接着,便聽到了結冰的聲音,細細碎碎,在場之人皆是五感靈敏,這道結冰聲格外清晰,陸小鳳和金九齡猛然擡頭,發現自她腳下的青石闆已然凝上了冰霜,很快蔓延開來,先是門框,再後面便是房梁,一眨眼整間屋子好似臘月的冰窖,但那陣冰霜并未有停下之意,仍不停向四周攀爬。
雖說已是秋末冬初,但寒山寺所處之地位于江南,還未到下雨結冰的季節。
爾後,幾人清楚地瞧見那凝結在空中的雨水化作一條白龍,攜帶着雷霆之勢直沖雲霄,撕開雲霧,留下龍吟響徹天際。
寒山寺的綿綿細雨随着她這一劍,天上當即飄起了雪粒。
夜黑風高下,風雪簌簌滾落,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朱淮序覺得這一幕異常眼熟,早在祝向雲提劍的那刻他就率先運起内力恒定自身溫度。
陸小鳳也覺得他好似在那裡見過這一幕,尤其是天上飄着的鵝毛大雪,冷得他直接打了一個噴嚏。
這繡花大盜他們還抓嗎?
寒山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現在沒有人前來制止,那是因為佛像前已經亂成一團糟了,有撐不住寒氣的小弟子已經率先昏了過去。
苦瓜大師正忙着和方丈安撫廟裡的和尚。
花滿樓鼻尖聳動,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涼得他嘴唇發白。
“怎麼樣?”祝向雲被凍得隻能在雪地裡跺腳取暖,“和我那至暖一劍相比,如何?”
西門吹雪好似快要和雪花融為一體,搖頭:“此劍太冷,比不上那一劍江南。”
春風又綠江南岸。
待西門吹雪回神時四周的霜白已然褪去,窗沿下月季開得正豔,風和日暖,好似去年時光,徒留一盞清茶贈故人。
祝向雲已然又出了一劍,露紅煙綠,江南劍氣。
她分明不喜歡江南的潮濕,用出的劍卻頗具江南的柔和,催得寒山寺的桂花在秋日裡嫣然綻放。
“你真沒眼光。隻可惜我的至暖之劍練得不行,不然定要你瞧見什麼叫百花齊放。”祝向雲收了劍,狀似感慨。
西門吹雪的劍也回到了劍鞘:“等到我結婚那日,你再送我們滿園春色。”
祝向雲斜了他一眼:“你幹脆改名吧,叫東方不要臉好了。”
“你答應了。”
祝向雲歎了口氣:“沒辦法,誰叫我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她不答應可以拒絕嗎?
當初在萬梅山莊的吃穿用度,總有一日要還回去的。
西門吹雪難得認真:“我們是朋友,那不算。”
可惜他眼睛上是兩團完全不同的顔色,尤其是配上他面無表情的臉,倒令說出來的話有幾分滑稽。
陸小鳳一時沒控制住自己外露的情緒,直接笑出了聲。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着陸小鳳,似乎在問,你笑什麼笑?
陸小鳳:“……噗嗤……對……對不起……噗嗤……”
他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看見西門吹雪這麼好笑的一幕。
連金九齡和朱淮序一時都有些忍俊不禁,還是沒能忍住嘴角的笑。
不是他們想笑,實在是嘴角有它自己的想法。
西門吹雪的臉色沒那麼冷,若是換作以前他肯定要不客氣地提着劍追着陸小鳳,但今天他得以見到絕世一劍,又被祝向雲許下春色滿園的婚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冷漠,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劍,又瞥了一眼陸小鳳。
那兩撇胡子還是有些礙眼。
待到來日,他一定要想辦法讓陸小鳳剃去那兩撇胡子。
苦瓜大師急急忙忙地趕來,瞧見西門吹雪眼睛的兩個圈,嘴角忍不住上揚:“西門莊主今日的造型真是别具一格。”
一旁的陸小鳳笑得更加開心了。
和蜀地的熊貓簡直一模一樣。
西門吹雪一臉冷漠,仿佛他們笑的不是自己。
祝向雲扔了一個瓷瓶過去:“東方不要臉莊主,上好的膏藥你接好了。”
陸小鳳好奇地問:“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祝向雲面無表情,西門吹雪接下膏藥後便不見了蹤影:“因為他叫西門吹雪。”所以他是東方不要臉。
哪個要臉的會一上來就開口說:哎呦,朋友,你的劍術不行哦。
等你使出了絕世一劍,對方又說還是你以前的劍好。
好,好個屁,沒一劍戳死他已經算看在相識多日的面上了。
而且這個朋友還獅子大開口,還春色滿園。
怎麼不來個冰雪漫天?
西門吹雪他是真敢開口要啊!
要個屁啊,去天橋下要飯還差不多。
以前怎麼沒發覺這位劍神這麼悶騷呢?
“陸小鳳,你小心你的眉毛。”出于好心,祝向雲還是提點了陸小鳳一句。
“我的眉毛,我的眉毛怎麼了?”
“依我對東方不要臉的了解,很快,你将變成兩條眉毛的陸小鳳。”她說得信誓旦旦,差點連陸小鳳都唬住了。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可我最近沒什麼事要找西門吹雪幫忙啊?”
對,隻要他不找西門吹雪幫忙,他的胡子就能保住。
祝向雲扔了帕子,聲音有些輕佻戲谑:“陸小鳳,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被你找上門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陸小鳳遲早會去尋求西門吹雪的幫助,他的胡子也保不住。
聞言,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小鳳是個麻煩精,江湖人衆所皆知。
朱淮序眨了下眼,疑惑道:“今日諸位齊聚一堂,可是有什麼要事相商?”
祝向雲将劍放在桌子上,冷不丁來了一句:“造反,你有興趣嗎?”
“噗——”朱淮序剛喝到嘴邊的茶就這樣噴了出來,幸虧祝向雲閃避及時,這才沒讓赤霄劍連同她的衣衫染上茶沫。
“造反?”朱淮序看着她,“你來真的啊?”
這可是掉腦袋的買賣。
祝向雲展開扇子,笑道:“管他真假,就問你一句,你敢不敢上我這賊船?”
朱淮序聽完,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緒又因為她的一句話高高提起,很誠實地搖頭:“不敢。”
祝向雲“啧”了一聲,道:“沒意思。”
若不是知道她在說笑,朱淮序遲早要被她吓死,這話他二人私底下打趣說說也就罷了,他也不是那等愛嚼舌根子的人,可眼下屋裡多了些外人……
且不論陸小鳳和花滿樓,那金九齡又是什麼好相看之輩?
真真是說話也不挑個好時候。
朱淮序擦了擦額角的汗,問道:“那你們聚在這裡是要做什麼?”
祝向雲沒搭話,還是金九齡向他解釋了事情的始末,朱淮序聞言并未有什麼想法,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既是有關人命,還是早日抓捕歸案,以慰在無辜百姓天之靈。”
除此之外,他竟再也沒多說什麼,任由陸小鳳和花滿樓争執繡花大盜一事。
你不打算管?
祝向雲朝朱淮序投去一個眼神,按理說,他吃的是皇糧,身居高位,總要管一管這亂透的江湖草莽。
朱淮序揭開蓋子,吹去浮于表面的茶沫,搖搖頭,管不了。
江湖上的事,他無權插手,也不會插手。
神侯府會不知道六扇門出了這麼一個敗類嗎?
自然知曉。
隻不過要想給一樁案子蓋棺定論,除了證人,還需有力的證據。
金九齡此人太賊。
祝向雲完全沒有想摻和此事的打算。
花滿樓和金九齡打算去找常漫天和江重威,陸小鳳自然是準備上京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