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音……
不提也罷,這就是個瘋子。
“哦,那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她又不喜歡他口中的人。
“這就是你夜半擾我清眠的理由?”祝向雲靜默片刻,問道。
“一半吧一半。”小皇帝沒說謊,他一半是因為好奇名滿江湖的赤霄劍主人是個怎樣的人,另一半嘛……
皇叔說得沒錯,他的确有一樁麻煩事想請她幫忙。
“麻煩。”
“沒錯,就是麻煩。”小皇帝沒想到她一下就猜了出來。
祝向雲無語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坐在床上:“我說的是你很麻煩。”
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我确實很麻煩。”小皇帝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所以我來找你解決我麻煩了。”
“那你找錯人了,你應該去找陸小鳳和楚留香,他們是整個江湖最不怕麻煩的人。”
反正不要找她就對了,她這個人天生最怕麻煩。
“楚香帥至今不知蹤迹,陸小鳳還在查繡花大盜的案子。”
“所以你就來找我?”
小皇帝點了點頭,旋即又想到對方可能看不清,便開口:“我能想到的隻有你了,誰叫我皇叔不管事。”
祝向雲聞言一下子就躺倒在床上,有氣無力道:“那你現在可以去找他了,他就在隔壁。”
隻要不是來找她的,一切好說,好說……
小皇帝看着癱在床上的人,嘴角抽了抽,江湖人還真是不拘小節啊!
他說:“我改主意了,我就隻想找你。”
祝向雲翻了個身,毫不猶豫地拒絕:“沒興趣。”她不缺錢,也不會為權力所動。
“别着急拒絕,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祝向雲又從床上起來,打量着小皇帝:“我以為你會用皇權壓迫我?”
小皇帝眉頭一皺:“我是秘密出宮,既然在宮外,我就不是京城裡的天子。”他在她心裡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他的好皇叔到底說了他多少壞話?
聞言,祝向雲又倒在床上,既然不是皇帝,那和她有什麼關系,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欸……”小皇帝吓得站起身,“别啊,你先聽聽也不遲嘛。”
見祝向雲沒有要趕他的意思,他又搬着凳子稍稍往前挪了幾步。
祝向雲再次坐在床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好似他隻要說不出原因來,她下一秒就能讓他滾出去。
小皇帝清清嗓子,低聲道:“鹽引。”見她想要推辭,又補了一句,“我知道那張帶血的鹽引在你手裡,所以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祝向雲拿起赤霄劍,躲在黑暗裡的老頭也在此刻現身。
她并沒有想動手的打算,而是問了一句:“你怎麼确定我有呢?”
小皇帝笑道:“蔡京那個老家夥半個月前在家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聽說連最珍愛的瓷器都未能幸免于難。”
祝向雲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蔡京是誰,大齊有名的奸相。
“他砸的關我什麼事?”
又不是她讓蔡京砸的。
小皇帝也不惱,笑着解釋:“半個月前,六分半堂的堂主雷損丢了一樣東西,而有人在開封城南撞見了妙手空空,從那之後,六分半堂的戒備更加森嚴……”
“那你應該去找妙手空空,怎麼找上我了?”
“聽聞他打賭輸給了你。”
“所以就找上了我?”祝向雲覺得很新奇。
江湖果然是個大漏勺,百曉生也不能隻打一頓,得多打幾頓,順道還有龜孫老爺也不能落下。
“我猜你在想如何才能打上百曉生一頓。”她的心思簡直不要太好猜,在宮裡待久了,難得遇見如此心思澄澈的人。
祝向雲調整了坐姿,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哦,不清楚。”
他要找人,關她什麼事?
睡覺。
她扯了扯被子,回頭一望見他還坐在那裡,眉頭一蹙:“你怎麼還不走?”
小皇帝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從袖中取出一張似乎沾着污漬的紙,攤手朝她一展。
祝向雲起身,接過老頭遞來的油燈和票據。
她手裡确實有這麼張染了血的票據,但卻不止一張。
祝向雲捏着票據摩挲了幾下,還未等她判斷出質地不同,便聽得小皇帝平淡的聲音:“這是一張仿品。”
她正欲松口氣,小皇帝卻話鋒一轉:“但你方才的神情告訴過我,那張真的你見過,或者說就在你身上。”
……一種草本植物在她心底快速瘋長。
合着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詐她。
這人使詐啊!他使詐!她要告到中央,要告到中央!
那口氣終究還是松太早了。
祝向雲用油燈點燃屋内的火燭,最終還是選擇了承認:“真假我不太清楚,但我确實見過一張這樣的鹽引。”
她還是隐瞞了一半,做人還是不能太誠實,不然會死得很慘。
小皇帝注視着她,眼底閃着燭火映照的粼粼微光,他臉上不見絲毫笑意:“一年前,京城黑市出現了一批僞造的鹽引,其材質、印鑒、編号皆與官府的分毫不差。”
“你是說有人僞造鹽引?”誰的膽子這麼大,也不怕真的被株連十族。
這個時代買鹽并沒有現代社會輕松,府裡管家出門采買鹽時,需得先從官府購買鹽引,然後再用鹽引去向鹽商取鹽。
大齊對買賣鹽這一塊又抓得特别緊,前些日子她還聽管家抱怨,鬼市上居然流傳了一批新鹽引,比官府印發得還要便宜,搞得祝府的生活采買又多花了一半的錢。
僞造鹽引……這個性質,和印發□□也沒什麼區别。
小皇帝眸光微沉,這個時候,他身上才有那種上位者的威嚴:“正是。但這批鹽引隻在鬼市上流通,數量極其泛濫,已經有不少人用這批鹽引兌過鹽。未免打草驚蛇,神侯府隻能在暗中收集信息,可惜那夥人和狐狸一樣狡猾,稍微嗅到點風吹草動,便連人帶票消失不見。
至今神侯府無人能接觸到這批鹽引。”
數量泛濫卻無從接觸……
祝向雲捏着鹽引若有所思,忽地心有所至:“所以那張鹽引是唯一的線索?”
小皇帝微微颔首,眉宇間凝着少有的鄭重:“沒錯。”
她就知道,司空摘星給她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不對,小皇帝居然把這麼一個重要的線索告訴她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祝向雲心中警鈴大作,想到剛剛被他詐了一把的事,她警惕地斜了一眼:“你把這件事告訴我,莫非是想讓我幫你找出那張鹽引?”
“祝姑娘果然聰慧。”小皇帝唇角微揚,沒有絲毫被拆穿的窘迫,“不是找出鹽引,是一起合作。祝姑娘既然已經見過了那張鹽引,無論是否情願,你都已經身在棋局中,既然如此,不如你我聯手,轉守為攻?”
早知道會是這麼一個大麻煩,她就應該直接拒絕司空摘星的請求。
江湖果然是一個很麻煩的地方。
小皇帝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是有人特意借司空摘星的手,用鹽引讓她入局。
她試圖掙紮:“你不是已經在查了嗎?”
小皇帝低笑一聲,反問道:“若我真的在查,今夜怎麼會出現在你的房中?”
祝向雲忽然擡眸:“空手套白狼啊?”
“怎麼會,我這人還是很公平的。”
祝向雲來了興趣:“怎麼個公平法?”
“神侯府的四大捕頭任你差遣……”小皇帝頓了頓,又道:“你若不想這樣大張旗鼓,我也可以借你幾個江湖人使使,隻要你能找出僞造鹽引的證據,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摘下來。”
他這話說得無比自大,但隻要聯想到他的身份,隻怕真假摻半。
神侯府的名捕是真,江湖人也是真,唯有摘月亮二字,假得不能再假。
不知道的還以為大齊皇帝要上演猴子撈月。
“不幹了。”祝向雲扔了票據,抱着劍将那兩字說得理直氣壯,頗有幾分魯迅先生拿着牌子去北大門口辭職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