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的手頓了頓,随即恢複了正常,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冷冷道:“柳姑娘說笑了,誰收集你的頭發?我隻管做自己的事。”
柳葉舒看他反應,便知自己說中了。
近些日子,她晚飯後回家,往往天色已經暗下來。收拾好竈房,準備離開時,楊慶總會留在竈房裡不走。起初,她并未在意,隻當他是為了打掃廚房,畢竟竈房的衛生需要整理幹淨,明日才能順順利利地開始新的忙碌。
一開始,她隻覺得楊慶盡職,做事勤懇,甚至心裡還有幾分敬佩。
但随着時間推移,事情變得有些奇怪。
柳葉舒注意到,盡管竈房的打掃并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楊慶卻常常在她離開之後依舊留在竈房裡,仿佛總有什麼未完成的事情。她心裡有了疑惑,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昨日,柳葉舒故意讓柳弟晚些來接她,自己則借故在府中稍等片刻。她看着天色漸暗,準備離開時,忽然注意到楊慶依舊留在竈房中沒有動靜。她裝作不經意地向他道别,轉身走出竈房,但心中已然起疑,腳步漸漸放慢。
待走到門口,她忽然回身,悄悄躲在廚房外的陰影裡。透過微弱的燈火,她看到楊慶站在竈房中,并沒有繼續打掃,而是鬼鬼祟祟地走向竈台角落,輕輕打開了她放置頭巾的小櫃子。他似乎輕車熟路地從櫃子中拿出了她的頭巾,細細查看,動作顯得異常謹慎。
柳葉舒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一沉,頭巾不過是日常用品,若非有意,絕不至于反複查看。她站在門外,手心微微發緊,意識到事情遠非她想象的那樣簡單。
聯想到他之前的行為舉止,她這才明白,他怕是想收集了頭發後,趁自己不注意放入飯菜中。
此時,柳葉舒微微眯了眯眼,語氣依舊淡然,但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楊大哥,咱們同在将軍府做事,我不想與你有任何糾紛。就算我被将軍府退了,你師父恐怕也難以再回來,這次我趁着楊管家不在,好心提醒你,莫要生不該有的心思。”
楊慶強自鎮定:“柳姑娘說得嚴重了,我不過是竈房裡的一個下人,不敢亂來。”
柳葉舒微微一笑,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随即便轉身繼續忙碌。
此後每頓飯菜,在遞給趙管家前,柳葉舒都時時注意着片刻不離視線。而楊慶自從上次被說後,似乎也老實了,柳葉舒私下打聽,他采買食材時盡心盡責,從不收受賄賂,這可能也是趙管家格外希望他留下來的原因。
日子一晃,在将軍府做事已滿一個月,小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她每天天未亮便早早起身,熟練地準備着各色菜肴,漸漸也摸清了祁将軍的口味和習慣。她從不倚仗趙管家對她的青睐,對府裡每一位下人都客客氣氣,不論是打雜的仆役,還是來往傳話的家丁,她見了都主動打招呼。
對趙管家,她始終保持恭敬,常常主動請教府中的規矩和事務,讓趙管家對這個勤學好問的小廚娘頗為欣賞。有時趙管家來廚房巡視,她還會特意準備些小點心,讓趙管家嘗嘗鮮。
偶爾得閑,她便研究新菜式,仆役們最愛被她叫住試菜。
對于楊慶,盡管心中有所防備,柳葉舒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客氣,做菜時也不藏私,見楊慶有時偷偷瞄來,也會主動說些技巧,她能感覺到,楊慶的敵意日益減弱。
至于祁将軍,雖然柳葉舒很少直接與他接觸,但她準備每一道飯菜時都很用心,根據季節變化調整菜譜,确保營養均衡,有時還會巧妙地在菜品中融入一些養生的食材。
發放月俸的日子,柳葉舒特意換了身新衣裳。趙管家将柳葉舒喚到賬房,親自清點銀兩。
“柳姑娘,這是你的月俸。”趙管家将一個小布袋遞給柳葉舒,眼中帶着贊許,“按照約定,已扣除一半抵債,故而算下來不到一兩銀子。你這一個月做得不錯,将軍很滿意。”
柳葉舒接過袋子,低頭看了看,雖早知道今日發月俸,但拿到手仍是心中一喜,心頭的石頭也落了地。她感激地向趙管家行禮道:“多謝趙管家,勞您費心了。”
趙管家擺了擺手,笑道:“不過是分内之事,你拿好便是,繼續做事用心,将軍府也不會虧待你。你要不再數數?我老眼昏花,别少給了。”
“不用數,我相信趙管家。”柳葉舒笑着謝過,收起布袋。
“去集市上買點好吃的,東市有家賣包子的不錯,買點也省得回家做飯了。你弟呢,是時候來接你了吧?”
柳葉舒笑道:“家裡柴火少了,我讓他去砍柴,不必日日來接。”
走出将軍府的大門,陽光灑在街道上,她心情愉悅,徑直去了東市,買了六個包子,又與攤販讨價還價,買下一塊新鮮的豬肉,拎着籃子,哼着小曲,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日光透過樹梢灑在路面上,東市的喧鬧漸漸遠去。柳葉舒走在小路上,腳步輕快。
走到一段人煙稀少的地方時,她忽然感到一絲異樣。微風吹過,四周靜谧無聲,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回響在小路上。然而,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卻愈發清晰,似乎身後有雙眼睛在暗暗窺探。
柳葉舒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心跳隐隐加速,告訴自己可能是多慮了。然而,沒走幾步,她又分明感覺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像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跟随而來。
她猛然停下腳步,心中警覺,迅速扭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看到。身後的小路空蕩蕩的,隻有幾棵歪脖子的老樹在風中輕輕搖擺,似乎連風聲都顯得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