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賣相着實不錯,祁餘勉強拿起了勺子,喝了一口粥後,眉頭舒展了些:“還不錯。”
見祁餘用餐已經結束,柳葉舒開始收拾碗筷,卻被祁餘叫住。
“柳姑娘,”祁餘的聲音低沉而緩緩,他凝視着她,似在斟酌每一個字,“我今日剛收到京中來信,柳家的家主……已在大牢中去世。”
“去世?”柳葉舒的身體微微一顫,面色一瞬間變得蒼白。
她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一家人先前寄希望于京中翻案脫籍,恐怕已經成了癡人說夢。
她的雙手緊握,指尖幾乎嵌入了掌心,但很快,她穩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氣,臉色恢複了平靜。片刻後,她低下頭,輕聲道:“多謝将軍告知,我會回家告訴爹娘的。”
祁餘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仔細觀察着她的每一個細微反應。他原本以為這個消息會讓她情緒失控,至少也會讓她痛哭失聲,然而她竟如此迅速地恢複了冷靜。
柳葉舒站在一側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從祁餘的角度看去,隻能見到柳葉舒白皙的下巴,線條柔和,她的頭微微低垂,柔順的發絲垂落在肩側,身體卻有種細微的緊繃感。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将軍,不知……如何才能脫去罪奴之籍?”
祁餘注視着她,思索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通常而言,立軍功是最直接的方式。”
柳葉舒聞言,仿佛看到了某種希望。她擡眼望着祁餘,眼神中透出一絲急切:“那……那我昨日是否算救了将軍?能否算作立軍功?”
祁餘本以為她要問日後能否讓柳弟上戰場以攢軍功,沒想到被問了這麼一句,倒是讓他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回過神來竟被她的直白逗笑了:“恐怕不算。若你哪天救了一個軍營的性命,或許能算。”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寂,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窗外蟬鳴聲不絕于耳,拉長了尴尬的靜谧。柳葉舒輕輕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後,平靜地說道:“多謝将軍指點。”她微微躬身,做出告辭的姿态,“那……小女告退了。”
就在她邁步欲走時,祁餘的聲音又從身後響起:“柳姑娘。”
柳葉舒頓住腳步,回過頭,剛與祁餘的視線對視上,祁餘卻挪開了視線:“你在這府中做事,也不會有人為難你。”
柳葉舒怔了怔,低聲應了一句“是”,然後輕輕帶上了房門。
門外,她靠在牆上,擡眼望向遠處的天色,長歎一口氣,随即又挺直腰闆邁步向前。
返回後院的路上,柳葉舒的腦中還盤旋着方才的對話與情緒。路過之前居住的屋子,腳步不由得一頓。她擡眼望着那扇已經焦黑的木門,走水後還未來得及清掃。她伸手推開那扇半掩的門,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屋内一片狼藉,家具殘骸東倒西歪,地上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迹,空氣中仍彌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當初帶來的衣物都已經化作了散落的灰燼。柳葉舒把步伐放得格外輕緩,視線掃過破碎的屏風、焦黑的書架,忽然,一抹微弱的綠光從一堆灰燼中閃過,仿佛是從殘破之中冒出的一點生機。
柳葉舒停下腳步,微微蹲下身,将那塊綠光的源頭小心從灰燼中取出。她輕輕擦拭着覆在其表面的灰塵,心跳蓦地加快了一拍,竟是塊玉佩!
這是一塊溫潤如玉的翠綠色玉佩,質地細膩,雕刻精美,看着很是眼熟。
她在記憶中細細摸索這玉佩的主人,終于想起來。
“這是……楊慶的玉佩?”柳葉舒喃喃自語。
是了,這塊玉佩一直挂在他的腰間,幾乎從未離身。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玉佩表面,腦海中飛快地翻滾着各種可能性,一些細節之前沒有注意,此時卻變得顯眼。
楊慶是火災的幕後主使之一,按理說他放完火應當立即逃走,但是那天夜裡,楊慶沒有立即離開,所以才會被醒來仆役捉住,這是為什麼?
又為什麼,他的玉佩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
她自言自語:“楊慶為什麼放火?”
慢慢地,一個大膽的推測在柳葉舒的腦海中浮現。
她握緊了手中的玉佩,溫潤的玉石在手心裡微微發熱。
突然,電光火石間,一切線索串聯在一起,她突然明白了什麼,立刻轉身向前廳走去。
“我要告訴将軍,這次的生辰宴不能辦了。”柳葉舒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