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弟也學着大人的樣子,背着手看向糧商的背影,一臉深沉:“今年真是好年成,爹,我們今年是不是吃喝不愁了?”
柳父拍了一把他的後腦勺,笑道:“反正今年能讓你過個好年。”
柳葉舒拿了兩貫錢去給兩個仆役,這兩人此時也不再推搡,收下後便急着告辭去買肉喝酒去。
夕陽的餘晖像一層柔和的金紗,輕輕鋪灑在蜿蜒的鄉間小路上,染紅了整片田野。柳葉舒、柳父和柳弟肩并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伴着微涼的晚風,腳下的泥土松軟,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柳弟走在前面,像一隻歡快的小鳥,蹦跳着,臉上洋溢着無盡的興奮。他一邊揮舞着手中的鐮刀,一邊喋喋不休地說着話,滿心期待着今年的年節。
“姐!今年過年我們能不能包餃子啊?”柳弟回過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柳葉舒,話語裡滿是雀躍,“我想吃豬肉餡兒的,還有你上次答應我的豆沙餡兒的餅!哦對,還有扣碗肉……”
柳葉舒笑着搖了搖頭,忍不住打趣:“你這饞嘴的,離過年還有好些時日呢,就開始惦記吃的了?”
柳弟不服氣地嘟囔:“可不是嘛,收完了莊稼,不就該備着過年了嗎?咱們今年收成好,過年肯定要好好吃一頓,豬肉、雞肉、魚肉……”
柳父卻一路沉默,目光時不時落在柳葉舒身上。他眉頭微皺,心中翻湧着難以言明的疑慮。終于,他停下腳步,拍了拍柳弟的肩膀,低聲說道:“翎兒,你先回趟家,去取了種子還給李管事,晚了他那沒人了。”
柳弟正在興頭兒上,高興被使喚,應下後一溜煙跑走了。
柳父目送柳弟遠去,緩緩轉身,眸光如炬,定定地凝視着柳葉舒。他語氣低沉,透着一絲壓抑的情緒:“舒兒,為父有話相詢,你需如實以告。”
柳葉舒微微一愣,隐隐感到不安,但仍柔聲道:“爹,您有什麼話盡管問。”
柳父看着她,目光深沉:“自你病愈醒來,便似判若兩人,我一直在思量……"”
“你真的是我的女兒,抑或是被什麼妖邪之物附身?”
柳葉舒睜大眼睛:“爹,您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我不過是最近學會了一些照料家中的事情,怎麼會和這些牛鬼蛇神有關系?”
柳父眉頭緊蹙,語氣愈發嚴厲:“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哪一樣不離奇?從前你不過是個任性的姑娘,哪懂得農事、經商這些?若非用了什麼旁門左道,如何能做到這些?”
“爹,您别聽人胡說八道。我不過是看過些農書,運氣好罷了。況且,李管事那裡領來的種子,别人也在用,咱家莊稼好不過是天時地利!”
柳父冷哼一聲,語氣愈加嚴厲:“天時地利?你騙騙翎兒還行。那我倒要問你,流放前你終日在閨閣,讀的不過《女誡》之流,四書五經都不曾涉獵,何來農書?還有,泡菜和麻醬雞蛋的調料是哪裡來的?我問過翎兒,他未曾見過你去集市上買這些。你院子裡那些雞崽,長得比正常雞崽快了多少?”
空氣仿佛凝滞,許久,柳葉舒強顔歡笑,上前輕扯柳父衣袖:“爹,您相信我,我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這一切不過是運氣——”
“胡說!”柳父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氣,猛然拂袖,“從前的你哪有這樣的能耐?我不是傻子,你到底在瞞着什麼?”
“等你什麼時候願意說實話,再來找我罷!”
柳父怒氣上湧,再不願多言,一甩袖袍,轉身闊步而去,留下柳葉舒伫立原地,如遭雷殛。
她的雙手有些發麻,無力地垂在身旁。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現下将軍府怕是也已過了門禁,她緩緩邁着步子,沿着小路漫無目的地走着。路上行人漸稀,涼風鑽進衣領,她打了個哆嗦。
四周的村莊漸漸變得寂靜,隻剩下她的腳步聲在夜風中回響。忽然,她隐隐覺得身後有腳步聲,回頭張望,卻隻見遠處黑漆漆的田地和隐隐約約的樹影,沒有任何人影。
她深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伐。
然而,不遠處的風聲突然變得詭異,仿佛與她的步伐若即若離地跟随。柳葉舒的心跳猛然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她強迫自己鎮定,卻依舊感到身後那不明的存在越來越近。
猛然間,一股冰冷的氣息貼近了她的脖頸。柳葉舒隻覺得背後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壓制,緊接着,脖子上猛然一疼,宛如利刃刺入。她猛地睜大眼睛,身體漸漸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