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個被她探出妄圖推人下山的修士,已被她繳縛全部靈力,并用魂術勒令此生永不許再修仙,然後動用宇鈴,一腳将其踹回了老家。
回了家,璃音窩在搖光懷裡,而兩人皆窩在同一張躺椅上面,在後院裡一起仰着面看星星。
安安靜靜看了會,璃音忽動了動腦袋,側眸過來,揪住男人一縷墨發搖了搖,小聲道:“小七,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娘娘曾給你推過一卦,說你今年會有一個生死大劫。”
怎可能不記得,當初若非西王母那一番說辭,他又如何能那般光明正大賴在她的身邊,隻不過……
她竟真當西王母為自己算過那麼一卦,搖光低笑着“嗯”了一聲,将懷裡好不容易一步步“騙”到手的姑娘抱緊了些,說:“自然記得。”
少女把腦袋埋進他懷裡,不安又歉疚地蹭了蹭:“其實明日我不該讓你陪我的,那不是對你最好的做法,我應該讓你離昆侖、離我越遠越好,可我……”
可她明知明日便是他的大劫,卻沒有一刻把他排除在外過。
她當然想守護他,不舍得他遭逢劫難,但卻更不舍得放走他這份戰力,而是想要留下他,來為她增加明日的勝算。
她也沒那麼偉大,在她心裡,沒有誰就該無條件地為誰犧牲。九百年前她可以那般幹脆果決地替他一死,也是因為她有計劃,有把握,替死是為了之後更好的相聚,那就是當時他們最好的出路,所以她不是為死而死,而是向生而死。
可明日的敵人渺渺茫茫,一切皆無定數,他們是彼此的愛人,便更該同生死,共進退,誰也不該躲在誰的背後。若明日一戰,真到了無法挽回的那一刻,那就與他牽着手,酣戰過後,一同赴死,又有什麼好怕。
那本就是他的劫,所以她拉他入局,要他也出一份力,應該不能算是多麼過分的事吧?
可她的心裡,就是會不停地為此忐忑:她明明有辦法可以萬無一失地讓他躲過那劫,活下去的,隻要他明日不在昆侖,隻要她不那麼自私,隻要她肯放他走……
可她偏偏……
腦袋在他胸前越埋越低,可又覺得自己做下了那樣的決定,根本沒資格再賴在他懷裡,吸了吸鼻子想要起身,結果頭剛擡起一點,就被一張大掌扣下,又給摁了回去。
搖光在她腦後輕拍了拍,用他清徐的嗓音,悠悠緩緩地道:“為我化劫不是你的責任,好好愛我才是。累了就睡一會,少去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有動靜,我會叫你起來。無論發生什麼,是生是死,我們一起。”
波瀾不驚的語調,卻簡直是石破天驚的一段話語。
璃音猛地仰起臉來,卻見他唇邊笑意懶淡,是他最放松、心情頗好的時候,才會流露出的那種神情。
他原來,早就把什麼都猜到了。
想起開頭那句“為我化劫不是你的責任,好好愛我才是”,璃音真是又感動又好氣,再一次暗罵此人真不要臉,于是積攢了大半月的矯情被他一句話強行打斷,她又心安理得地往他胸口趴了回去,重新揪起他一縷發尾,繞在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
玩了一會,又扯扯手裡的頭發,扯動他向自己望過來,才仰起一點臉來,小聲又認真地問他:“小七,你真的會死嗎?”
前世,他确确實實是在昆侖一戰之中隕落了,可在昆侖鏡照出的畫面裡,他卻又出現在了她被處決那一日的月牢之中。
若說那鏡中一眼可能是她的幻覺,做不得準,可就連從未來回來的商月也明确與她說過,他看到他了,本該隕落了的搖光神君,在三百年後又出現在了月牢,且親手送了她一劍,把她給了結了。
所以小七,他真的會死嗎?
搖光視線在她眼中凝了一會,緩聲道:“可以說會,也可以說不會。”
璃音聽得一愣,這算什麼回答?
不滿地将手中那縷頭發狠狠扯了兩把,才終于催得搖光低笑一聲,輕撫着她緞黑的長發,向她解釋道:“我的神魂亦會破碎,但隻要不是當場消散,本源之力又不曾完全隕落,便更像是陷入一場沉眠,破碎的神魂會再慢慢聚集,尋一處适合安神養魄的所在,沉睡将養,等待被人喚醒。”
他的本源之力……
璃音不禁仰起頭來,望了望上方靜谧的星空,她猛地心頭一跳,激動地直起身來:“也就是說,隻要星星不曾隕落,哪怕隻留得一絲殘魂,你都能再養回來,是不會死的,對不對?”
前世的他,便是這樣慢慢回魂的吧,難怪他能如此淡定!
可男人卻并未被她這份興奮感染,他撫在她發上的指骨微滞,頓了會,才道:“隻是若睡得太久,全然忘卻前事,再醒來時,白紙一張,大概就與人間那些新生的孩童并無差别了。”
正因他本源強大,在旁人眼裡,是個“死上一次也沒關系”的人,所以他才是前鋒,是理所當然可以随時赴死,為他人打頭陣的人。
在過去的千萬年中,他不是沒有“死”過,他記得一些,但更多的,應當在他懵懂醒來,自以為初生,便又被喚醒他的人重新披挂上戰甲、扔入戰場、無暇他顧之時,就被他毫無痕迹地忘卻了。
他搭下眼簾:“若是如此,那其實舊日的我,便也等同于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