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分鐘,先前溫宛點的那些菜湯已經陸續上桌,霍星延才回來。他定定地睇着徐雲霧剛坐過的位置,空落落的,一如她走後他的心。
“看什麼啊?”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怎麼隻見你年紀長沒見你情商增長一星半點呢?”
“她在面前時,你氣她。現在人走了,你擺出這樣子給誰看?”
段琮玮很少這麼罵過誰,尤其是兄弟。
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他覺得霍二這狗批辜負了他明裡暗裡幫他。
華俊和見狀,伸手拽了他一下,“少說兩句。”
段琮玮冷眸掃向他,橫得很。
華俊和:“……”
連忙改了口,“等搞清楚情況再罵也不遲?”
段琮玮:“那你叫他說!我看他能說出一朵花來。”
一頓嚷嚷,霍星延神色中的迷惘散盡了。他坐定,拿起桌上烈性白酒猛罐。幾口,酒瓶空了近一半。
段琮玮:“……”
這丫的瘋批,妹寶遠離他是對的。
媽的,腦子有坑的哥哥,才想自家妹妹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
這麼想着,段琮玮忽然不那麼想知道雲霧是怎麼被這狗批氣走的了。
走了好啊!
好極。
然而世間事兒,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他不想聽了,霍星延偏偏要說。
“段琮玮,是誰氣誰啊?我就提了蘇湛這個人,她就沖我撂狠話。”
憑着他傲人的記憶,他把徐雲霧剛才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
華俊和略顯茫然地望向段琮玮:“蘇湛誰啊?”
段琮玮:“你看我像知道的?”
沉默良久的商栩首度開腔,“瑞拓環球的太子爺,華裔,家族根基在英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氣度甩霍二這條野狗八百條街。”
聽到這裡,段琮玮和華俊和都禁不住感慨,
這世間還有什麼話是商老狗不敢說的嗎?
但無論怎麼說,哥幾個總算是知曉了蘇湛和徐雲霧的關聯了。段琮玮又忍不住罵人了,“你沒查她,你不會說啊!你長嘴幹什麼的?”
酒意上頭,霍星延的話音漸漸低緩,仿佛被細硬的沙礫搓磨過一遍:“我說了她就會信嗎?”
“她要是真的信我,就不會那樣想了。”
這些話的後半段,幾乎沒有聲響傳出了。
霍星延的頭抵在桌面,久違的頹敗脆弱。這一幕,在徐雲霧離開的頭一個月經常出現。
哥幾個的心被刺痛。
他們這群人,霍星延絕對是最慘的。雖然攤上了同一個渣爹,但霍星槐自小頂着霍家大少爺的名頭,擁有最好的資源,走到哪兒都是層層簇擁。
不像他,明明雙親還活着,卻還是孤寂過活。回到北城,情況好不容易好轉了些,徐雲霧又以那樣決然的姿态出國了。
沉寂如水無聲蕩開,良久後,商栩的手忽而落在了霍星延的肩上。
“走,陪我打一場。”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間拳擊俱樂部。
商栩讓華俊和清了場。等他們各自換好了拳擊服,拳台上下隻剩下哥四個。
拳台上,商栩和霍星延面對面而立;
拳台下,華俊和和段琮玮,一個興緻勃勃一個眼中蘊了些許擔憂。
有些話,段琮玮到底是沒忍住, “商栩,你悠着點兒,這貨剛猛灌一通……”
商栩:“放心,死不了人。”
段琮玮:“……”
想封了商狗的這張嘴again。
“泰拳還是詠春?” 段琮玮消停的下個瞬間,商栩睇着霍星延道,一貫懶倦的姿态。
霍星延根本就沒醉,半瓶白酒就想灌翻他這個在潮東街頭巷尾混迹多年的混子,怎麼可能?
他不過是……不過是借着烈酒宣洩自己那股子來得猛烈地不知如何消解的情緒,眼下有了更好更刺激的宣洩之法就用不着了。
他直面商栩,嘴角微微上翹,沒有一絲刻意的痕迹,透出一股子邪乎勁兒。
一雙黑眸,熠熠生光。
“兄弟一場,我讓你選。”
“選你在行的。”
敢在商栩面前拽的,尋遍整個北城圈,也隻有霍星延一個。究其根源,兩個人太過相似。一身野骨,強悍倔強。想他們服誰,難度堪比登天。
商栩笑,“那就泰拳吧。”
話落,兩個人分站拳台一邊,利落地戴上了拳擊手套。
随着幾聲手套互擊的砰砰聲蕩開來,商栩率先出拳,一記鐵拳,速度驚人。帶出的風,呼呼作響。最後從霍星延耳邊呼嘯而過,他利落地避開來,随後反打。
自此,一場拳拳到肉的酣鬥,漸漸焦灼暴戾。
每次鐵拳轟出時,段琮玮的心髒就會猛地咯噔一下,久了,他有點受不住,
“我出去拿點水。”
華俊和險些被他笑死,“瞧你這點出息。”
不過埋汰歸埋汰,他到底是沒攔他,“去吧。”
這兩人的打法,野蠻毫無章法可言,可每一幀都是暴力美學的極緻,每次強打撞出來的聲音,都讓人心驚肉跳。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段琮玮這古道熱腸的傻子會擔憂再正常不過了。
段琮玮走後,華俊和打開了手機攝像頭對準了拳台上的兩個人……
這一場拳耗時近四十分鐘,結束後,商栩和霍星延兩個公認體力強悍的,皆是虛軟地癱倒在地,起伏的肌肉曲線蒙了薄薄汗漬。
漫長的沉寂後,兩個人的氣息漸漸歸于尋常,商栩的話音在這時響起,
“星延。”
“你還記得徐雲霧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嗎?”
霍星延沒說話。
商栩也不介意,兀自往下道,“你可以試着簡單代入一下,假如你是她,你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對一個人傾盡溫柔和時間?”
“她要什麼沒有,又是那樣理智自持的性子,她做什麼都不會是一時興起。你對她肯定很重要,她才會做這些。人對重要的人,要求和期待天然高于常人。”
這或許就是徐雲霧今晚忽然惱怒的原因。
“你讓她失望了。”
“她還會失望,代表她還在意你。”
“霍二,我爸在我成年的時候給我了一封信,信上寫了幾句話。我當時覺得老土極了,都什麼年代了,還給孩子灌輸正能量語錄。”
霍星延終于有些了反應,“寫的什麼?”
商栩笑着:“其他早忘了,隻有一句印象深刻。”
“溫柔地對待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否則遲早遭報應。”
“瞧瞧,你的報應不就來了嗎?”
“商栩,你丫的……”
霍星延隻覺離譜,氣而反笑。但不管怎麼說,這麼鬧了一通,霍星延心中的煩郁消失殆盡。
當四個人離開拳室時,華俊和手臂一橫,搭在了霍星延的肩上,“明天,你打算怎麼辦?”
霍星延側眸瞥他,“去找公主殿下,跪在她的腳下、祈求原諒。”
華俊和記起幾日前他曾對霍星延說過同樣的話,“早這樣不就好了?”
“這圈裡的大佬,就沒幾個橫得過老婆的。”
“伏低做小,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