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書房,徐鶴軒的聲音忽而響起,“去把窗戶打開。”
霍星延照做。
窗扇大開時,新鮮空氣湧進,稀釋了房内濃重墨香以及沉悶氣氛。
一老一小隔着寬大的書桌而坐。
默默對視須臾,霍星延主動開口,“爺爺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徐鶴軒:“我想問問你到底怎麼想的?雲霧到了适婚的年齡,你昨夜和今早所為,若是傳出去對她不好。”
很是直白了。
霍星延當即陷入沉默,徐鶴軒并未出言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思量、開口。
“爺爺,當年讓雲霧傷心了是我的錯。”
“雲霧說得對,我心有傷痛和不甘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兒是我的命。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應該拿這些負面情緒去刺傷在意我的人。”
“我也知道我内心有缺、脾氣躁、不夠斯文……在普世的目光中,我不是徐雲霧良配。事實也是,昨夜爺爺同我道明說他年輕時曾和您有約若是家中晚輩有緣分兩家可結為親家,我都不敢争取。”
“我怕,怕自己和霍峰渝雲悅一樣,自私兩個字深藏血液之中。此時不顯,并不代表永遠不會顯露。這樣的一個我,和一枚定時炸/彈有什麼分别?我禍害誰都不願去禍害雲霧。”
徐鶴軒從未見過似眼下這般柔和真誠的霍星延。
他不禁想,雲霧是不是早早地看到了他藏在乖戾之中的柔和善順才固執地走向他,誰說都不管用。
“但是爺爺,過去幾年讓我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少了雲霧的日子太難熬了,我比誰都想回到從前,抑或是找到讓我們兩個都舒适的相處方式。”
“為此,我可以改變自己。”
“這一次,我不敢說一定能做好,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徐鶴軒定定凝了他許久,輕輕歎了口氣,
“那就先這樣。”
“但是我警告你啊,若再讓雲霧傷心,你爺爺也救不了你。”
霍星延獨自出了老爺子的書房,走到玄關,一抹雲霧般純淨的白陡然映入他的眼底。
他不禁有些恍惚,眼下種種和多年前何其相似。
他本能走近她,耳畔,熟悉的話音響起,
“說什麼了?”
霍星延:“挨抽警告。”
徐雲霧想起昨夜和今晨種種,“挨抽也是活該。”
話畢,毫不留情趕人,“早飯也蹭了,你可以走了。”
霍星延:“……”
“我不能留下來吃個午飯?或者……”
徐雲霧冷淡的目光掃了過來,什麼意思很明白了。霍星延識趣地改了口,“下次有機會。”
和葉景岑寒暄了幾句,霍星延離開。
雖說沒能成功“得寸進尺”,但今日收獲,霍星延很滿意了。是以跨出徐家院落時,他的意态輕松,眉眼間蘊了薄笑。
“霍二。”
霍星延俊臉一凝,笑意消失。昨夜才嘲過他一輪的辜源和鄭瑾竟再度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看樣子,是故意來堵他的。
辜源瞧着那張挑不出毛病的冷臉,“怎麼回事?不樂意瞧見我們?”
霍星延:“挺有自知之明的。”
辜源:“你的這張狗嘴偶爾閉一閉,星佑集團明年财報利潤翻倍。”
霍星延:“不需要,爺有的是錢。”
鄭瑾忍不住笑,“不愧是霸道總裁,既是這樣,今兒晚餐你請,要米其林三星要全球頂級名廚。”
“現在,和我們負重跑圈去了。”
霍星延:“行啊,光跑圈有什麼意思,來點彩頭?”
辜源:“玩得挺花的啊霍二,什麼彩頭你說?”
霍星延:“輸的今晚親自下廚,十菜一湯,請院裡的兄弟姐妹吃。場地和食材,我提供。”
鄭瑾:“那來吧,負重跑圈小爺就沒輸過。”
辜源:“霍二,你會做菜嗎?從現在開始琢磨菜單吧,盡量别把我毒死。”
硬核實力,讓辜源和鄭瑾嚣張得令人發指。
霍星延一身野骨,最擅針尖對麥芒。
“今兒就讓你們心服口服喊爸爸。”
一刻多鐘後,三人齊聚操場,雙腿和背脊上皆負了重,具體多重不得而知,但一眼看過去沉甸甸的。
周末,院裡人多。
聽聞三個混子要負重跑圈兒還添了彩頭,好奇心重的全都出來湊熱鬧了。
徐雲霧也在人群中,但她,并不是來湊熱鬧的,她是被霍星延大聲“嚷” 出來做裁判的。
這個家夥,一如既往地會惹事,才出徐家院門沒幾分鐘就整出這麼一出,還鬧得人盡皆知。
而她,也和魔怔了一般。看着他一臉明亮意氣風發,拒絕的話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準備好了嗎?” 徐雲霧凝着三人,話音朗朗。
三人齊道:準備好了。
徐雲霧:“那開始吧。”
話落的下一瞬,徐雲霧吹響了手中的口哨。伴着突兀的一聲,三人起步,速度由慢到快。神情冷肅,英姿勃發。
徐雲霧經由這動态的一幀幀,回想到過去。
曾幾何時,這三個人也像現在這般負重奔跑。他們的頑劣是公認的,可是當他們站到操場,他們會自動調整到專注模式,神迹一般。
她不愛跑步,無從得知這片操場的魔力,但有一點,她多年前就知道了。
那就是專注的霍星延下颌硬繃棱角越發分明,溫柔與剛毅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同時出現在他的身上,并且毫無違和感。
那是她的初心動。
久違了。
……
周一,霍星延現身【星佑】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康晨過來問宅子的事兒。
康特助依舊靠譜,毫不拖泥帶水地擺了四沓資料到霍星延面前,
“開茶會所,依山傍水或是街巷深處最為合适。我找了四處,其中之一是海安公館。”
說話間,康晨利落抽出一份資料。
“這是一處私宅,曆史可追溯到明清,為控保建築。九月二十三号在覓園公開拍賣,不支持貸款。”
“拍賣底價一億兩千萬,交了拍賣保證金,即可預約看房。”
霍星延翻開資料,垂眸細看。那宅子布局工整疏朗有緻,亭台樓閣花卉老樹,無不透露出一種經曆史磨砺出的古樸沉穩美态。
“就這個了。你安排保證金繳納,預約好了時間,告訴我。”
“越快越好。”
“好的,boss。”
康晨出去後,霍星延拿了手機,撥通了岑北的電話。即将鴿他,于情于理都是要和他說一聲的。
響了幾聲,信号接通。
岑北的聲音傳來,“小青梅回來了,霍總你竟還有閑情逸緻給我打電話,稀罕呐。”
梆硬冰冷的音調,仿佛他和霍星延的兄弟情是塊廢塑料。
霍星延自動忽略了他的陰陽怪氣,“二十号晚上,我臨時有事,不去打球了。”
岑北:“什麼事兒。”
霍星延:“陪徐雲霧去參加一個宴會。”
岑北聽完,當即冷笑一聲,“事實怕不是這樣吧,主動積極去做舔狗才是正解。”
霍星延:“舔狗怎麼了?總比單身狗好。”
岑北無語至極。
末了,到底是談妥了。今夜霍星延攢局請岑北喝酒,鴿他這茬就算揭過了。
北城諾瀾會所,越夜璨亮的地兒。每到夜裡,從裡到外宛若金鑄。
霍星延的座駕剛到門口,有人迎了過來,替他開了車門。語氣熟稔,笑意明晃晃,
“星延,好久不見。”
霍星延眼中有訝異一閃而過,“梁新,你什麼時候來北城的?”
梁新,霍星延和岑北的大學同學,幾人同住一間宿舍四年,私交甚笃。
畢業後,梁新回到老家桐城創業。用他的話說,“鳳凰要回鄉建設鄉梓了。”
桐城和北城相隔甚遠,又都是大忙人,想見一面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