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體虛氣弱,青塢便叫醫郎開了藥,每晚都用熱水燙泡。
玉一般玲珑的腳放在黑沉沉的楠木桶中,更稱得欺霜賽雪的白。
霧氣朦胧中蒸騰而起,将謝昭甯的臉也攏在水霧與燭光中,瑩瑩如玉得像要化了一般。她靠着迎枕仿佛睡着了,長睫微垂。青塢小心地給她按着腳,柔聲道:“娘子,今兒晚上,惠兒來回話說,聽到雪柳閣似乎有打人的聲音。不過隻聽到悶棍,聽不到人聲。”
謝昭甯睜開了眼,她叫青塢買通了雪柳閣外一個灑掃的丫頭,若是有什麼動靜,便來告訴她知道。得知謝宛甯竟私下處罰小丫頭,她笑了笑,原來謝宛甯也是有這般沉不住氣的時候的。
她這些做法的用意,除了想要扳過母親,便是想要讓激謝宛甯和謝芷甯動手。她們二人,一個想要嫡長女的尊榮,一個同蔣姨娘一起,想要母親手裡的謝氏藥行,甚至是正室的地位。就必須要把她算計下去。隻要她和父親母親交好,就會更激發她們動手,想到後來祖母被生生氣死,而母親則意外身亡,謝昭甯眉頭微皺。
蔣姨娘深不可測,隻會比這二人更難對付,待她回來,這三人成盟,才是難以對付。必須在蔣姨娘回來之前,将這件事謀定。
此時門外響起細索的開門聲,仆婦的對話聲,謝昭甯和青塢對視一眼,是紅螺終于回來了!
紅螺此前已經見了鄭掌櫃一次。鄭掌櫃一聽事态緊急,便說他會立刻去查,還說待有信兒之後,他就通過廚房采買的下人送信進來。昨日廚房采買的人剛傳了信來,紅螺連夜就出府去了。
料得紅螺連夜奔圖,勢必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謝昭甯立刻示意青塢去給紅螺倒茶。
果然片刻之後紅螺就進來了,她因為趕路額發淩亂,穿了件極其不起眼的素色短褙子,背上還背着一個小包袱。對謝昭甯的第一句話便是“娘子,可是渴死我了——”
謝昭甯覺得好笑,讓青塢趕緊給她遞茶水,紅螺也咕噜噜一口氣喝了幹淨,才抹了嘴,眼睛亮閃閃地對謝昭甯道:“娘子,有消息了!”
謝昭甯立刻讓她坐到自己跟前來,青塢則去把門攏上,謝昭甯才問:“如何,鄭掌櫃可找到樊星和樊月了?”
樊星和樊月便是她兩個武婢的名字。
紅螺道:“娘子,我初見這鄭掌櫃時,見他不過是個瘦小的老漢,說話是巴蜀口音,人也其貌不揚,還以為他并不厲害。誰知他竟真的有些門路,他查了郎君這個月送出府去的下人,竟沿着汴河邊走邊問,在穎昌府遇到了賣樊星和樊月的人牙子,将她們買了下來。”
謝昭甯聽後心中一喜,竟将兩人救了下來!其實她叫紅螺讓鄭掌櫃找人,并未抱太多希望。沒曾想着鄭掌櫃竟真的能将人找到。
她問:“她二人如今在何處?人可還好?”
紅螺笑道:“已經按照娘子您說的,把她們安排在了咱們兩條巷子外的别院裡,奴婢已經去看過了,樊星樊月還好生生的,就是瘦了一圈。她們見了奴婢,激動得抱着奴婢直哭呢。說要誓死效忠娘子!”
謝昭甯一時心中欣慰,這些她并不在意,隻要她們活着就是好的。她又問:“可有白鹭的下落了?”
紅螺繼續道:“白鹭,鄭掌櫃的确也找到了。郎君将這白鹭放去了鄉下的一個田莊,請了一對目不識丁的莊稼漢照顧她,鄭掌櫃在找她時,曾看到也有其他人在打探白鹭的下落。說他差點被這些人察覺,便使了個計謀,偷龍轉鳳将白鹭偷了出來。”
謝昭甯眉頭微皺。有人也在打探白鹭的下落?
必然是謝宛甯的人,她們找白鹭做什麼?難道想找白鹭殺人滅口?
謝昭甯暗自思忖,倒也并不慌。她問道:“鄭掌櫃将白鹭偷了出來,那她可醒過來了?”
紅螺頓了頓,道:“醒是的确醒過來了。但是娘子,白鹭瘋了——”
謝昭甯一時完全沒有預料到,白鹭瘋了?白鹭不過是受了重傷,怎會瘋了?
紅螺就道:“仿佛是受了什麼大刺激,嘴裡隻會說‘不是我,我沒有聽到,不要殺我’,但是對于當日雪柳閣的事,卻是一字也說不出來。奴婢問了她許久都問不出東西來。”
謝昭甯皺起眉來,白鹭究竟看到了什麼,能受如此大的刺激?
可是她已經瘋了,又如何能問得出有用的東西來。
不知為何,又想起了白姑說的話。白姑說,夫人發現了家中的秘密,因此有人不留她。
紅螺卻也憂心道:“白鹭我們縱然找到了,但如今人也是廢了,娘子,我們該如何是好?”
謝昭甯思索了片刻,其實她本就沒想到竟能将白鹭找到,她們能找到白鹭是意外之喜。隻可惜峰回路轉,這白鹭卻又是瘋了,找來也沒什麼用。不過……
謝昭甯眼中微光一閃,笑道:“許這也是好事呢,悄然傳話出去,就說我們找到白鹭了。要做得像是消息自己走漏了那般模樣。”
紅螺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眼神微微一亮道:“娘子,奴婢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