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興想了想,“大伯考慮得周到,受了傷還要考慮我爹的去留。您要是不給他捎口信,他知道消息後恐怕一刻都待不下去,得跟着回家确定您的狀況。”
林青山連忙擺手,“有啥好看的?不就是腿磕破點兒皮,咱莊稼人哪有那麼脆弱?”林青山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林振興隻是笑笑。
林青山是越看侄子越滿意。怎麼說呢?當你為一件事、一個人付出了辛苦,你總是希望能看到成果的,林振興完全滿足了大家的期望。
林振興自小就跟同齡孩子不一樣,出門後整日見不到人影的情況絕對不會出現在他身上,讀書之後,更是多數時候都留在家裡念書、寫字。拜了先生之後,更是不得了,每每都能因為刻苦勤奮得到誇獎。
同時,他也不忘幫家裡人幹活。抽空幫着何氏喂雞,喂豬,幫着張氏和小呂氏看孩子,幫着呂氏掃地。也會陪着爺奶、大伯和三叔說話,領着弟弟妹妹一起玩耍做家務更是不在話下。
這些年,他從來不忽視家裡每一個人。
莊稼人以田地為生,汗珠砸在地上能砸八瓣,回家看到自己為之辛苦的下一代正在茁壯成長,那再苦心裡都是甜的。
等林振興出去後,林青山還意猶未盡,當着兒子閨女和養子的面誇贊了對方數句。
“奧,”林振文悶聲回答。
“嗯。”林荷花落落大方。
折慈則沒有搭腔,他向來話少,多數時候,林青山也不會特意詢問他的看法。
“可不是,振興是越來越懂事了,我瞧着除了咱們七郎,全村再找不到能比得上他的。”何氏卻很捧場,在對待林振興的态度上,她和男人是一緻的。
這是當然的,要不是如此,書中他爹娘也才落不到那個下場,林振文默默苦笑。
今生,他必不會讓他們重蹈覆轍,不過他也沒想過去糾正他們的想法。
很多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根本影響不了全局。他們想分家,攻略對象從來都是林仲田和呂氏,和林振興關系其實不太大。
另外,他爹娘現在能自覺把他哥放在林振興前面,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果然,娃還是養在自己身邊的好。
這廂,林振興剛走到外面,就被張氏一把拉進了東廂房。
“娘?”
“今日你表現好些,你大伯傷得嚴重,梅和堂的大夫說他需要定期去複診。那梅和堂是人人都能去的?一次就要二兩銀子。”張氏把“二兩銀”說的咬牙切齒。
“我猜着你爺奶隻會當做沒聽見,咱們随着長輩走,也當做不知道。你大伯大伯母是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那是不到事根上絕對不會大聲紅臉,隻要他們在你開課前不說話,你繼續讀書這事就是闆上釘釘的啦。”
叮囑完張氏還不能放心,“振興啊,這事關你的前途,你要曉得輕重。這兩日行事不要貿然出頭,切記,切記!”
林振興沉默片刻後“嗯”了一聲。
整個下午,何氏都留在家裡照顧林青山,她現在的狀态下田恐怕也隻會發呆,那還不如在家守着。折慈和林振文繼續去東地,林振興則領着兩個弟弟去麥場。
相比于上午,每個人的心情都低沉很多。
晚飯,是林荷花幫着何氏張羅的。完事,何氏陪着林青山在屋裡吃,其餘人則在堂廳。
林振文低頭默默喝粥,這回玉米糁磨得不夠細,有些拉嗓,不過今天煮的時候長,原汁原味,醇香回甘。
桌子中間擺着一碟鹹菜,是去年秋天腌制的京瓜扭,顔色不鮮亮,味道也不好。尋常林振文不會碰,今天他卻夠着身體夾了一筷子。
旁邊傳來凳子劃地的聲音,林振文擡頭看去,是林振興站起來了,昏黃的油燈下,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硬嚴肅。
“振興,你做什麼,快坐下!”張氏有些驚慌,要不是離得遠,她恐怕要把林振興按在座位上。
林振文不明所以,這是咋了?
轉頭看向折慈,他哥正在喝粥,一口一口,完全沒受到周圍環境影響。
林振文突然不在意了,反正很快就知道了。這麼想着,他随手把鹹菜放進嘴裡,“嘶”,苦鹹苦鹹的!
“爺奶,現家裡銀錢不豐,無論如何請先緊着大伯父治傷,他還年輕,下面還有七郎和振文,萬不能有意外。讀書科舉于我是條出路,不能為了賭這個未知,讓家裡人先陪着我受罪,我實在……”
林振興話沒說完,就被呂氏打斷了,“振興,夠了,你坐下!”
張氏滿臉驚慌,“振興,聽你奶的,趕緊坐下。”
其他人,林仲田滿臉陰沉,林青園在麥場,他媳婦小呂氏被林振興這番話驚住了。幾個小的還不明白事,但看奶奶(娘)這麼激動,都左右轉頭來回看眼色。
要說在場最鎮定,當屬折慈。
就是林振文都下意識看林振興,他卻是不慌不忙咽下嘴裡的粥,方才坐正等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