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家,他們以前比不起,現在更是比不了。振興要是像族長,他們家可熬不起。
不過,她是媳婦,不能幹涉公婆的決定。
不能改變那就加入,反正他們是三房,沒分家前,公中銀子怎麼都不會用到他們身上,要是分家那就更不用提了,他們能占一成都算是極好的情況。
反正都是拿不到,比起明顯沒有前途的大房,她反倒希望這錢能用到林振興身上。起碼能念他們點好,待以後發達還能拉扯他們振起一把。
“你說的對,振興能說出這番話确實不錯,隻是今晚二嫂指定睡不着。”小呂氏笑着說道。
林青園自是聽出媳婦話中有話,隻是這事礙不着他,最終做決定的是他爹娘,他們夫妻倆實在沒必要繼續讨論。
三房安靜下來時,夜已經很深了,正房的燈卻還亮着,要說林家現在最受煎熬的就是林仲田和呂氏了。
“當家的,振興晚飯時候說的那番話,你有什麼想法?”呂氏盤腿坐在床頭。
林仲田湊着光,在門旁編草鞋,“振興小小年紀就有這份見識,說明這書教他讀對了,真正學到心裡去了。”
“可不是,振興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剛會說話,第一個就喊我奶奶,喊你爺爺。雖然不常挂在嘴邊,但他心裡知道誰對他好。”呂氏越說越傷感,“今天看到振興那個模樣,我這心裡真不好受。”
林仲田放下手裡的竹篾拿起旁邊的煙杆子,沒有搭腔。
“活了這些年,我就沒見過比咱們振興更伶俐的孩子,苦就苦在孩子生在咱家裡,我們沒有條件為他提供更好的資源不說,還百般扯他後腿。”
呂氏說着,長歎一口氣,“振興走到現在全靠他自己使勁兒,知道機會來之不易,他從來都很珍惜。先前遷民路上那樣艱辛,他都不忘背書識意,全是為了不辜負我們的期待。現在為了給大伯治傷,他竟然能毫不猶豫放棄前途。當家的,咱咋也不能讓孩子寒了心啊。”
要說呂氏最疼林振興不是沒有理由的,這孩子自小就招人疼的很。
林仲田如何不知道這個理兒,他難道不想家裡出個能頂立門戶的子孫?要是沒有點想法,他一個吃過兄長科舉耗盡家資苦頭的人,怎麼可能會傾力供孫子讀書?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那大夫當着族裡那麼多人說青山的腿傷需要去梅和堂複診,難道我們還能裝不知道?”林仲田的語氣有些沖,那大夫也是多事,這些叮囑告知親屬就罷了,怎麼還當衆說出來。
燈光下,呂氏眼神有些幽深。
林仲田在門框上敲了兩下煙杆,“再說了,家裡的銀子也不是說不夠,就先都……”
林仲田話還沒說完,就被呂氏打斷了:“我不同意!”聲音尖細,有些刺耳。
“家裡三年才攢起幾兩銀子,連過去的零頭都比不上。現在西廂房還沒及改建,下面孫子又都長起來了,要是不存些銀子,過幾年拿什麼給他們說親?萬一出現個急事,拿什麼應急?”
聞言,林仲田深覺理虧,一場大水,把他們兩口子幾十年的心血全給毀了,僅剩的銀子在移民途中買了牛車,後來也沒了。他們來到豚山縣時身無分文,以此三年,手裡才有些存銀,平常老婆子看得比命根還重,但是現在情況就很緊急……
察覺到自己語氣過激,呂氏緩了口氣,“當家的,咱們當初商量好要供振興讀書的,這一年的束脩加節禮就是二兩銀,等過幾年振興就要下場,到時候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要是不存着點兒,怎麼能行?”
“青河兩口子累死累活,就為着這一個念想,咱們難道要傷死兒子的心?”
“至于青山的腿,那大夫語焉不詳,要不就是傷勢不重,要不就是很難醫治。咱們莊稼人自小就得學着認命,怎麼到他這裡就不行了?”呂氏咬着牙說道。
“你胡咧啥?青山是長子,咱們下半輩子都要靠他,他下面還有兩個兒子要養,要是拖着拖着拖成傷腿算怎麼回事?”林仲田沉聲反駁。
呂氏神情激動了點,“當家的,我正想和你商量這事兒,你說青山是長子,這不假,但這麼些年,家裡所有的事情可幾乎都是青河在張羅。”
“遷民路上那麼艱難,青山丢了牛不說還非要收養子,一點都不體諒家裡的難處。你再看那個叫折慈的,現在幹活别說比不上振興,就是小他幾歲的振起他都比不上,還動不動就頭疼發熱,為此青山兩口子腆着臉找我要了好幾次銀子。”
“這些銀子要是省下來,我估摸着都夠青山求醫問診了。難不成咱們真要因為一個外人,斷送了自己親孫子的前途?”
最後一句話戳中了林仲田的神經,他眼睛一瞪,昏暗中看上去有些吓人。
呂氏這話其實經不起推敲,不過人心裡某種偏向的時候,會下意識忽視一切。到此時,空氣中彌漫的情緒已經有明顯的趨向。
“當家的,要不明日你拿着這事兒去跟族長商量商量?他見識廣,必然知道該怎麼做。”呂氏出主意。
良久後,林仲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