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慈輕輕拍拍他的背,“嗯”了一聲。
林振文無法接受他們這樣對待他爹娘,他爹娘無知、愚昧,有非常非常多的缺點,但對他是掏心窩子的好。
故而,盡管知道必須得有這麼一回,他還是無法接受。
“心裡不好受就别想了。”折慈勸道,“今日我教你記得字,眼下還記得幾個?寫一遍給我瞧瞧。”
林振文正滿腹怒火,聽見他哥的話,全熄滅了。
他哥是魔鬼吧?是的吧?
心裡诽謗,表面上他還是老老實實聽話。
“學,而,時,習,之,”林振文一個字一個字在折慈手心比劃。
“嗯,”折慈還算滿意,他輕點下巴,“接着往下。”
林振文繼續往下寫,等十一個字寫完,折慈便開始給他講他們今天見識過的那些字。
他們進城時,牌匾上寫的那三個字是“豚山縣”;他們進的那條巷子名為“如意”,書行名曰“瀚臨”。相比論語首句,這幾個字反而更難。
折慈邊說邊拿着林振文的手在自己手心比劃,比之前的教學方式柔和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林振文起床後就開始收拾行李家什,哥倆的東西加一塊都湊不滿一個包袱,很快便收拾好了。
外面籠明,姐弟仨就跟着何氏去新家忙活。天大亮,林青溪和林振禮過來了,他們合力把屋頂掀掉,确定支撐檩條還能用,就開始修屋頂。
何氏和林荷花抱麥稭、擡黃土、打水,折慈和林振文則跟着打下手。
臨近中午,何氏使林荷花和林振文回家取飯菜。族裡叔伯兄弟來家裡幫忙,不收工錢,但要管午飯,這是規矩,家家都是如此。
林振文家分家但沒分糧,他爺今早過來說他三叔接了木工活不能來幫忙的時候,專門說他奶會幫着準備午飯,因為這何氏他們才一直忙到了晌午頭。
隻是,姐弟倆回到家卻沒看到午飯,問過才知道呂氏不舒服沒做飯。
林振文抿唇,走出堂屋就看到他們屋門口放着兩麻袋糧食,還有兩個布袋,分别裝着黃面白面,估摸都有兩碗。
“文娃,這咋辦?”林荷花都快急哭了。
他們吃不上飯沒事,不過餓一頓,總不能讓來幫忙的堂叔堂哥餓着,傳出去像什麼樣,再說下午還得幹活呢。
林振文看他姐急得嘴唇都哆嗦說不出話了,連忙拍拍她的背。他想了想,“姐,你先燒火,我這就去趟地裡。”
“你去做什麼?”
“那個回頭再說,你先燒火,”林振文一溜煙跑出家門,他先跑去摘了兩把紅薯梗,又去了趟林地。
回到家,他把紅薯梗和紅薯葉分開,洗幹淨。使他姐把紅薯葉切碎,加鹽,摻上白面黃面,拌勻直接放在鍋裡蒸,紅薯梗也直接放籠屜上。
林荷花一切照做,心裡卻十分忐忑。
“放心吧,姐,”林振文從背簍裡拿出野蒜頭,開始剝蒜。
呂氏躺在堂屋炕上,沒少注意着外面的動靜,見他們沒吵沒鬧,才撇了撇嘴。
午飯直接擺在了新家。
飯菜端上來,何氏看見臉都變了,這都是啥,咋連壓餓的餅子都沒有。
林青溪和林振禮臉色也有些變化,不過倆人都知道林青山家的情況,趕緊掩飾掉了。
林振禮笑笑:“青山嬸子,這樣就很好了,能吃飽就成。”說完還怕何氏多心似的,夾了一筷子蒸紅薯葉,吃完發現味道還不錯,就着調紅薯梗,一筷子兩筷子,越夾越快。
林青溪見素來講究的大侄子竟然吃的這麼快,也去夾,随即跟着悶頭吃起來。
“青山嬸子,你們家蒸的紅薯葉味道真不錯,紅薯梗也不錯,忒入味!”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管夠!”何氏趕緊笑笑。
“哎!”
這關算是挨過去了,林振文籲了口氣。
經曆過災荒,樹皮都啃過,紅薯秧子自然沒少吃,隻不過鮮少有人拿它來招待客人,所以剛才倆人的表情才那麼不自在。
不過隻要味道好,怎麼都能行。
現在家常做飯都是直接加水炖煮,出鍋的時候撒點鹽,就算完了。其他調料少之又少,做菜必備的辣椒姜蒜,來了這許久林振文都沒在家裡見過。
看來大家情況都差不多,要不然隻是多加一味野蒜調味,這兩位也不至于驚訝。
當然,他那碗白面的貢獻也不小就是了。
事後,等何氏知道這頓飯竟然禍禍了一碗白面,差點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