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峥醒來的時候,卧室裡除了他再無别人。
一切寂靜到昨晚見到的許恣像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美夢。
正當高峥怅然若失時,聽到了客廳裡傳來的腳步聲。他急迫地翻身下床,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又重歸于靜。
許恣正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是個大型收納盒,她正一本本挑着放在手側的一摞書。
“你醒了?”許恣回頭望過去,見高峥的臉色好許多了,朝餐桌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沒有不舒服的話就去量個體溫吃飯吧。”
高峥卻沒有如許恣預想中的那樣走過去,而是站在她身後:“你在……收拾東西?”
“看不出來嗎?”許恣經過一晚上,已經想通了,即使決定了和高峥分開,也沒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來,他們之間的羁絆太多,手上的事業也早已交織融合,心平氣和地面對就是了,“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的東西也不好叫你一個人來收拾。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留下你搬出去,你隻帶走了你想要的,讓我自己收拾掉你遺留下來的那些物品,我覺得我會很難過的。”
“我……”
高峥張了張口,其實他更想告訴許恣,難過是其次的,他更希望的是許恣别走,所以才不願意收拾。
而且整理物品的這個行為本身就又是一邊尋迹的過程,睹物思人觸景傷情,隻會想讓人情難自已地想到共同的回憶。
“我已經收拾出來一點了,不過有幾本書我不太确定你要不要,我放在那兒了,你看看。”許恣指向沙發上擺着的一個粉袋子。
高峥伸手把袋子裡的書抽出來,裡面是幾本攝影基礎的書。
這自然不是買給許恣看的,不過是當年為了培養高峥慘不忍睹的拍照技術,許恣放了一套書在書房讓高峥有空時進修一下。
“我是想留給你的,就是不知道你還看不看……”許恣淡淡地說,“如果你不要的話,我就拿走了。”
高峥握緊了書脊:“為什麼會想要……留給我?”
自始至終,他想留的從來都不是這本書。
許恣眨了眨眼:“你問的問題好奇怪……好吧,實話說,你拍出來的照片有些實在不能看。這本書我帶走的話頂多就是放在工作室當背景闆,可于你來說就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比如……看了之後能夠正确給你未來的女朋友拍照讨她歡心?”許恣不太确定地說着,随即又打哈哈笑道,“開個玩笑。”
“……一點都不好笑。”高峥皺起眉頭,表情黑了幾分,“你就這麼大度?書還要留下來給我和我的未來女朋友用?”
許恣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要論大度,還得是你吧。覺得對象移情别戀了,還能心甘情願地表示自動退出,我至少還沒有大度到你那種程度。”
要說默契卻也還有,“大度”兩個字在他們心中已經成為了嚴禁提起的詞彙。
高峥自知說錯了話閉口不談,許恣不再搭理他繼續收着東西,本來已經軟化的關系又凍上了一層寒冰,高峥懊悔方才怎麼就那樣沖動地口不擇言。
他是不想許恣離開,也不想她把這個家裡殘留有她的身影的物品都帶走。
高峥看着許恣不停地翻整,知道她大概不可能留下,還想堅持幾日前和她說過的那個方案:“其實你不用搬走的,我……”
“我可以搬走”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許恣打斷,話裡藏針:“我沒有和前男友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習慣。”
高峥抿了抿唇,還想再說些什麼,最終又咽了回去。
其實這套房名義上是屬于許恣的,隻因為那時候許恣說很想把陽台改一改,最好能裝一個秋千椅,日落的時候可以躺在上面看夕陽。可奈何這房子是租的沒有辦法,房東不一定會同意改裝修。所以兩年前高峥就和房東商量着買了下來,寫的是許恣的名字。
當初他們倆一起精挑細選租下的這個房子,住了這麼多年也很滿意。許恣也曾經說過若是真的要買房,那也應該是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再細擇,所以高峥這些年也默契地一直沒有提過買房的事。
買下的時候他覺得以後和許恣也會搬到大房子去,與其讓許恣知道了說他浪費錢,還不如就先這樣瞞着,總歸目的是讓許恣能夠開心,結果是好的就行。
所以這麼久了高峥從沒提過這件事,許恣還一直以為是房東好說話才允許他們在房子裡大肆重修。
現在分離在即,高峥想告訴她房子其實是她的這件事,他又猶豫了。
高峥不想用虧欠和道德來影響綁架許恣做出的任何決定。
他知道如果這時候告訴許恣這房子隻寫了她的名字,不僅對方大概率會生氣,還有可能會懷疑高峥是别有用心。
雖然他确實很想挽回許恣。
高峥反複掙紮了三四次,直到許恣收完後已至晌午,她打電話叫來了搬家公司運走,也還是沒告訴她真相。
許恣走之前讓高峥又量了一次體溫,是正常的。
“還有不舒服要去醫院。”許恣叮囑道,“我走了。”
高峥沒有回答,眼神卻死死地盯着她。
許恣往前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在即将要踏出門檻的時候,高峥再次拉住了她。
“真的……要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