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先生招了招手,示意甯楚檀坐下來,倒了一杯安神茶遞過去。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好好說道說道,怕話說重了,傷着姑娘家的顔面,也怕激起自家閨女的叛逆心性。但不說,卻又覺得心中難安。
“爹,女兒給你惹麻煩了。”甯楚檀低着頭,小聲道歉。
看着父親憔悴的模樣,心裡頭愧疚。
“知道麻煩,還是攪和進去了。”甯先生輕歎。
甯楚檀默然。
“爹和你說,你們不适合,你也是不會聽的。”甯先生苦笑,“你這孩子看着溫婉,但性子裡犟得很,不撞南牆不回頭。”
甯先生想了想:“楚檀,你若是要和他在一起,就離開舜城吧。”
“爹?”甯楚檀擡起頭來,滿眼震驚地盯着甯先生。
“楚檀,爹想過了,如今這舜城并不安穩,你離開一段時間也是好的。”甯先生輕聲道,“聽說港城那邊有新藥,對心疾有一定效果,你們帶着你弟弟去港城。”
“那、那爹你呢?”甯楚檀本是想要拒絕的,然而聽到後半截,卻又将拒絕的話咽了下去。二弟的身體确實是撐不住了,若是沒有新的法子,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
甯先生扯着笑,溫聲道:“家裡總要有人守着。況且,孟家那邊也要有個交代。”
甯家的基業在這兒,醫院也在這兒,他不可能丢下的。更何況,要讓甯楚檀順利離開,甯家就不可能都走。他之所以想讓甯楚檀走,不僅僅是因為甯楚檀和顧屹安之間的糾纏,更是因為孟家透出的風聲。
舜城怕是要亂了。
甯楚檀心頭亂糟糟的,低聲道:“爹,你讓我想想。”
“是該想想,”甯先生撫掌而笑,“你也要和顧探長商量商量。”
是了,顧屹安是否願意離開,還是個未知數。
“隻是,你二弟的時間不多,等不了多久的。你抓緊點。”甯先生提點了一句。
甯楚檀抿着唇,心事重重地出了房門。
父親與她說的種種,并不大對頭。素日裡父親雖然寬容,但是卻并不會如此‘肆意’,今日這談話,話裡話外卻是讓她和顧屹安‘私奔’,是什麼讓父親下了這般決斷?
真的是明哲的病?亦或是甯家有什麼危機?
她滿腹心事地走去病房。
病房裡,窗外的夕光照進來,昏昏暗暗的。甯楚檀看了一眼倚坐在床榻上的人,皺了皺眉頭,走了過去,她伸手将被子給人掩好。
将手中拎着的筆記本打開,她低頭看着,一頁一頁地翻着,心裡頭藏着事,隻是不想讓顧屹安平白添上幾分心煩,故而面上也就掩下了心事。
她也不看那倚坐在床上的人。他倒是硬氣,才醒來多久就又去見那位梁先生,若不是知曉梁先生是個大男兒,她都要以為那是一位美嬌兒了,惹得三爺心神搖曳。
書頁聲簌簌,惹人心煩。涼風穿堂,有人在輕咳。
甯楚檀心頭一沉,起身将窗子關上。俄而,她坐在窗台旁的椅子上,悶聲不吭。
但她忍不住,還是瞥過眼偷瞄,恰就看到他掀開被子打算下床。
甯楚檀氣惱地走過去,将人摁在床榻上:“傷口才縫合好的,你這般胡來,是打算讓我再給你縫一次嗎?”
“甯醫生技術高超,再縫一縫,也是可以的。”顧屹安笑起來,他靠在床上,視線落在她身上。
“縫縫補補,都沒地兒縫了。”甯楚檀小聲嘀咕着,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
她心裡不痛快,就側了側身子,背對着他。
顧屹安拉着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手攏住她,小意撫過她的掌心:“剛剛走了一遭,傷口好像又扯到了,有點疼,你不給看看嗎?”
他的話說得綿軟,溫溫柔柔的,不像是說傷口疼,倒像是在撒嬌。
傷口疼?莫不是抻到了?
她心頭一急,也顧不得什麼不虞了,小心翼翼地伸手解開他的衣裳,顯露出裡頭裹得結結實實的繃帶,雪白的紗布沒有沁出血色,令她舒了一口氣。
甯楚檀擡頭,對上他的眸子。在夕光之中,他的眼似乎也透着光,明明滅滅,宛如晴空之下的碧波,潋滟流轉,又如夜幕中的星子,璀璨奪目。
又騙人了。
甯楚檀輕哼了一聲,故作生氣地道:“什麼話,不能等到傷好再同那人說?這般眼巴巴地湊人面前去,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可就隻有你一位。”他抓住甯楚檀的手,将人攏到懷裡,小聲在她耳邊低語,“那是家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