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悄攀上雲端,點點星辰點綴着無邊低垂的夜空,寨内六個哨樓一個接一個亮起燭火的光亮。
兩名低首的侍從跟在素無暇後頭,明亮的燈火拉長三人的影子,像條蜿蜒曲折的涓涓細流,一寸寸流淌至前方。
最後三人的影子合成一道漆黑影子,一晃而過,覆蓋住素清瑤廂房附近。
素無暇眯起含情眸,眼神不善打量雲舒。
半響,素無暇神色恍然,他微低下頭啞聲一陣低笑,直到淚水溢出眼角,才是道了句令人困惑的話。
“是你啊…原來是你……”
雲舒恍若未聞,他盯着廂房門口緊閉的窗棂,立在原地任由夜風無情吹打身軀,沒有絲毫挪動腳步的意思。
一聲刻薄的冷哼從鼻腔裡發出,素無暇自覺無趣,自顧自的道:“想不到你竟成了太監,還有幸陪伴在阿姐身邊,可惜啊…阿姐也沒有記起你。”
素無暇上揚的語調似是在炫耀。
“阿姐記得我,也不記得你,看來你在阿姐心裡微不足道。”
雲舒看也沒看素無暇,冷冷嗤笑一聲,他冷嘲:“啊…想必大祭司在萱娘心中不是弟弟了吧?”
素無暇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嘴硬道:“難道你一個太監就能獲得阿姐的喜歡?不過是個沒種的閹狗,你能給阿姐帶來什麼?”
廂房内燭火微微晃動,雲舒灰褐色眼珠微微轉動,他神色一變轉過身,眉眼低垂可憐道:
“大祭司何必如此拿話羞辱我,就是因為我是朝國人,你對我有偏見嗎?可我又做了什麼?”
“你!”
素無暇一臉愠色,含情眸裡翻騰着怒火,又因雲舒突然轉變的言語,一時啞然無以應對。
雲舒又是道:“對啊,我不過是個失勢的太監,我能做什麼呢?我又能做得了什麼?”
“你少裝模作樣,這裡可不是朝國。”
這些話令素無暇幾欲作嘔,他忍受不了的眼神示意兩名侍從動手。
兩名侍從點點頭,步步逼近孤立無援的雲舒。
忽然房門卻在這時打開,素清瑤讓傀術留在房中,自己快步以身擋住侍從們,她擋在雲舒身前,眼神不解道:“阿音,你這是做什麼?”
素無暇有一瞬的被抓包的慌張,怒意全然消散,情急之下竟道:“阿姐…是他先冒犯我,再說了,他是朝國人,我們留他一命已是仁慈,不給他點教訓……”
“阿音!你說什麼?”
素清瑤即驚訝又生氣,素無暇此言無疑是承認了雲舒所說。
雲舒從素清瑤身後走出半步,他對着素無暇稍稍挑眉,一雙眼眸裡閃動着挑釁的笑意。
一縷潮熱的吐息吹到耳際,素清瑤有感的微微側首。
雲舒微低下頭,幾縷如潑墨的發絲垂落肩頭,他露出截雪色的鶴頸,善解人意的搖搖頭說道:“沒事的,大祭司不是故意羞辱我的。”
聞言素清瑤默默品出了不對勁,她心聲道:不是故意的便是有心的了,再不然就是故意不小心的。
如此的想來,素清瑤心裡更窩火,再看素無暇惡狠狠的瞪着雲舒,沒有半點收斂,她氣不打一出來。
“好了,我知道阿音的脾氣,你不要為他說話。”
素清瑤走過去,揪住素無暇一邊耳朵,“好的不學,你學壞了是吧,你應該知道我不忍他人受辱,哪怕是敵國的人,你是故意氣我嗎……”
素無暇滿腹委屈,連着被素清瑤提捏着耳朵,他賣可憐的叫了幾聲疼,素清瑤這才松手。
“我知道了……”
素無暇恹恹的應着素清瑤的話,後者自然聽出他不服氣,一記糖炒栗子落在了他後腦勺。
“啊…阿姐……”
叫痛的一聲,素無暇含淚扭頭走了。
素清瑤無奈的歎了口氣,雲舒入戲太深,勸道:“聖女還是去安慰大祭司吧,我真的不要緊。”
于是,素清瑤安撫他一句,真的沒再管他,朝着素無暇離開的方向追去。
雲舒:“……”
加快腳步小跑追上前,素清瑤拉住素無暇,她探頭一看,見他眼眶紅通通,強忍着淚水。
素清瑤拉下臉面,哄了兩三句,她關心道:“對了,上次你說的牽離蠱…前任大祭司已死,為何你身上的蠱還在?你的身子真的沒事嗎?”
有了素清瑤的關心,素無暇内心愉悅,忍不住的勾唇淺笑,将先前雲舒的事暫時抛諸腦後。
素無暇道:“這蠱雖然還在,但我身子無礙,勞阿姐關心了。”
素清瑤放心的舒出口氣,跟素無暇聊了些兒時的事。
兩人懷念着從前短暫的快樂時光,相談甚是融洽。
素清瑤回去前,素無暇突然問她:“我還記得,阿姐說過會一輩子守着我,護着我,如今還算數嗎?”
兩人之間一陣壓抑的沉默。
素清瑤擡首望向星稀的夜空,語重心長的道:“…可如今不一樣了,我們長大了,姜國也……你日後會娶妻生子,我怎麼能時時刻刻守護你?”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