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詢道:“四海貿會人流衆多,此去雲水鎮,想來也會與其他門派的弟子相遇。”
其他門派的弟子?楚辭眼神一亮“真的?”
溫詢愣了愣,道“自然,畢竟貿會之上奇珍異寶衆多,仙門派出弟子赴會采購很是常見。”
那說不準,會有香集寺的弟子前去,到時候,她遞個話過去,不照樣能借香集寺的面子脫離桎梏。
楚辭正暗喜着,便覺着手腕一涼,一低頭,左腕上又被那道純黑手環纏上了。
“所以,”柳懷英将玄冰鎖引向楚辭的手腕間,套上,固定,緩緩道:“未免你魔族身份被人發現,在此期間,玄冰鎖不可取下。”
翌日,楚辭一行五人便跟着林府衆人的指引來到了郁安城碼頭。
人群中,楚辭用手肘碰了碰柳懷英:“哎,趙雍是不是還封在你的溯雪劍中。”
“嗯。”柳懷英點點頭。
楚辭問:“可否請仙士随我走一趟?”
“所謂何事?”柳懷英疑道。
“我隻是想讓趙雍出來透口氣,順道解了他的執念。”楚辭眼神示意,望向在人群另一端的林小姐。
柳懷英微微皺了皺眉,道:“既是前世之緣,便不可冒犯今世之人。”
“不冒犯,絕對不冒犯,我有分寸的。”
柳懷英看着她誠摯的雙眼,沒有多言,而是将手中的溯雪遞到她面前。
楚辭見此,微微一愣,道:“這,據說朔方寶劍均認主,若是到了旁人手中便隻會淪為凡物。就算我拿着溯雪,被封在劍中的趙雍,也無法與劍器通靈,感知外界啊。”
“不會的。”柳懷英道。
如此笃定,楚辭略一思索,豁然道:“難不成是因為共鳴?”
他們二人,昨日傍晚的靈力共鳴其實隻是粗淺一試,幫助楚辭暫時掩住了體内的魔氣,卻不承想共鳴之後,還能有進一步的效用。
柳懷英默不作聲地微微側身,點了點頭。
楚辭粲然一笑,道:“行吧!如此,便多謝了!”轉身便去尋人了。
碼頭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明明隻有幾丈距離,楚辭左蹿右擠,好半天才從人群中冒出來。
“雪瑩小姐,”楚辭默默地将溯雪藏于廣袖中,理了理稍顯淩亂衣着,對林雪瑩道:“你的發钗還給你。”
她掏出了那支早已修複完好的發钗,與此同時,敲了敲了溯雪劍身,像是在喚醒什麼人。
直到劍身微微一振,楚辭便感覺溯雪在袖中輕輕顫抖起來。
這...不用多想,楚辭腦海中已經浮現出,茕茕孑立的鬼魂在冰天雪地中抽泣痛苦的樣子。
識林雪瑩愣了片刻,才接過發钗:“這支芙蓉钗...就是仙師們所說,施有幻術的物件嗎?”
“這上面是有些幻術,不過你放心,早就被清除了。”
“這樣啊,”林雪瑩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麼?下一刻,她竟然将發钗扔進了江水裡。
“雪瑩小姐?”楚辭驚道,發钗墜入滔滔江水,隻驚動了一瞬間的波瀾。
她回過頭,溫聲詢問:“是這支發钗又讓你想起那些夢魇了嗎?”
“夢魇其實并不可怕” 林雪瑩搖了搖頭。
“隻是夢魇之後,總是會讓我想起一些不曾經曆的人和事,前塵中的‘我’,與現在的我,那麼相似,也最愛以芙蓉為飾...我時常恍惚,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分不清前世和今生,也分不清,現在的人是她還是我。”
“抱歉...”楚辭道,“我竟然不知,這幻術這般強大,竟然真的讓你想起了往世的記憶。”
林雪瑩溫聲道:“是我該抱歉,我當時沒有完全信任你,因此有所隐瞞。”
楚辭心生愧疚,她想起飄香小院中,那個空曠的角落,或許那裡曾種着一片芙蓉,待到花期,拒霜而開,便可在晚秋獨占一樹春色。
如果說這場幻夢究竟有誰受到了傷害,那麼就隻有眼前這位姑娘了。
“可惜小姐您日後的姻緣...”
林雪瑩笑了笑,道:“說起姻緣,我倒應當感謝這場劫數。”
“為什麼?”
“那些城中少爺公子,我本就無意與他們,隻是迫于父命,才應下了親事。”林雪瑩笑道,“如今,我聲名狼藉,沒人敢上門提親,正合了我的意。”
“家中産業衆多,我自小便跟在爹爹身邊學習,如今沒了婚事打擾,我正好可以全心全意接手。”
楚辭看着她,倏然笑了笑,原是她目光狹隘,妄以為,一場姻緣劫難便可困住女子一生。
可未曾想若是女子心向遠方,便無以為桎梏。
“楚姑娘!楚辭!”身後有人在喚她,楚辭回望,是姜玉引和牧雲。
她昨晚看準時候,糾正了好幾次,才終于讓姜玉引和牧雲改了稱呼,把“楚姑娘”換成了“楚辭”,至于另外二位,溫詢倒是點頭答應,但一開口還是客氣氣的“楚姑娘”,至于柳懷英,楚辭細細思索了許久,最終發現,這人壓根就沒叫過她。
“楚辭?”林雪瑩聞聲,怔了怔,道,“原來姑娘全名為楚辭。”
“是啊,随便取得一個名字,沒什麼說法,就是覺得寫出來不錯,聽起來也比較和諧。”
“楚辭之韻,天下無人不知,倒是很襯姑娘的氣質。”
楚辭雙眼一亮,朗然笑道:“原來還能這麼解釋?”
“快上船啦!”姜雲引和牧雲又高聲催促了一次。
楚辭隻得拜别:“天涯路遠,但若是有緣自會重逢,萬望雪瑩小姐珍重。”
林雪瑩微微颔首道:“珍重。”
楚辭于是回身,穿過烏壓壓的人群,離開港口,登上了甲闆。
“你跟那位林小姐聊什麼呢?一直不上船。”兩個鬼鬼祟祟的腦袋立刻湊過來打探消息。
“一些前世因緣,以及今後的人生規劃。”楚辭随口回道。
“啊?”姜玉引和牧雲一臉迷惑。
“哎,先不說這個了,你們懷英師兄呢,他人在哪?”
“哦,懷英師兄在閣樓那邊呢,”二人遙遙向後一指。
楚辭随着他們二人所指一望,果見船艙第三層的閣樓邊,一抹遺世獨立的白衣。
這人還真會找清淨地兒,她心中腹诽,旋即迅速跑上閣樓,捉住那抹白衣。
“快快快,你的劍快不行了,快救救它!”楚辭急匆匆地說。
柳懷英:“?”
楚辭來不及解釋那麼多,拽着柳懷英的袍袖,就将溯雪丢給了他。
“冷死我了!”她忍不住抱怨,天知道,這劍當時抖得有多厲害,聽見林小姐扔掉發钗,決意了卻前塵之後,溯雪不僅發了狂似地顫抖,劍身也越來越冷,楚辭忍着刺骨的寒意死死握住劍鞘,才能不讓人瞧出端倪。
柳懷英接過“發了癫”的溯雪,隻是輕輕一點劍鞘,溯雪便很快安靜下來。
“還是正主好使啊!”楚辭一邊對着右手哈氣,一邊歎道。
柳懷英見此,二話不說,将一道溫和的靈力送入玄冰鎖,暖意如春風融冰,很快,浸潤楚辭全身。
“你似乎很怕冷?”柳懷英忽然問道。
楚辭漫不經心,回道:“生來如此,不值得一提。”
“據傳聞,近年來四海貿會上曾售出過一類珍奇暖玉,攜此暖玉者,可溫補精氣,驅散寒邪。”
楚辭輕挑眉尾:“暖玉?怎麼你要買下之後送給我嗎?”
柳懷英點了點頭,楚辭登時眼前一亮,可下一刻,這簇明亮的火苗就被掐滅了。
柳懷英擡眸,神色無比認真,對她說道:“用暖玉,為你加工靈鎖。”
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