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火急火燎地從袖中掏出畫紙:“當真是不可思議,你看看,這幅畫現在變成了這樣!”
楚辭低頭去瞧,還真是大變樣,畫中美人的形貌不變,但是衣着布景卻截然不同。
本來盛裝的美人如今僅着一襲素裳,绫羅钗環悉數不翼而飛。而原本于海棠樹下低眉拈花的美人,如今卻變成了于梨花樹下冷目拭劍的女修。
如此樸素的構圖,隻會讓人更加關注美人盛貌,以及其額間那抹别緻的火紋。
楚辭一看樂了,“你别說,這畫去了冗飾,倒是顯得更加出塵脫俗了,足見改畫之人的高明。”
“我記得《搜神後記》有載一位甕中少女,為人守舍炊烹,你這幅畫的奇遇,應該可以與之比肩同論。”
“奇遇,什麼奇遇,這下麻煩大了,”牧雲急道,“被這麼一改,現在誰都看出來,這畫中的人是靈微長老。”
楚辭不置可否道:“那又如何?”
“我門中不可私畫師長畫像”牧雲喪道:“之前的美人盛裝,旁人見了,或許還要猶豫一下我畫的是誰,就算指認出來了,可靈微長老從不作此裝扮,我便能可矢口否認。”
“可現在,這畫再也不能見于人前了,”牧雲泫然欲道,“是誰,到底是?”
牧雲這萎靡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不幸災樂禍,但楚辭還是忍了忍。
此刻他情緒不佳,正好乘虛而入,從他嘴裡撬出話來。
楚辭随口安慰了兩句,便準備話鋒一轉,切入正題。
不料,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楚辭:“...”
這一次是牧雲急地跳起來。
“怎麼這麼晚了,還有人來?”
“...”
熟悉的反應,熟悉的發言。
楚辭:“稍安勿躁,我去開門。”
牧雲忙道:“诶,等等,等等。”
真就一成不變呗,楚辭隻得轉過身。
隻見牧雲的樣子比商長冥還緊張,他慌慌張張地将畫紙收回,便開始在房中尋找藏身之處:“不行啊,不行啊,被人發現我在偷畫師長的畫像,我就完蛋啦。”
“...”她好像又沒有問到消息。
楚辭無言以對,隻在心頭默默祈禱,但願他不要和商長冥藏到一塊去了。
門再一次被打開,這一次站在門外的是姜玉引。
楚辭重新一次釋然,這一次她吸取了教訓,勢必要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搞清楚朔方城和蜃樓之間的關系。
“我...”
可她還未開口,就被姜玉引打斷了,後者顯然比她更急。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跟你說清楚,不該瞞着你。”姜玉引徑直走入落座,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這場面看的楚辭一陣心驚肉跳,腦海中飛快地回顧了一下之前的記憶。
還好,還好,商長冥和牧雲都沒有碰過這茶杯。
“诶,你這桌上怎麼提前備着兩杯茶。”姜玉引一眼掃到楚辭面前那杯,又低頭看看自己這杯。
“我...”楚辭情急智生,道:“聽見有人敲門,随手倒上,所以方才開門晚了點。”
“哦。”姜玉引點點頭,幸而沒有追問。
好險,得虧這位是今晚來訪者中最好應付的。
很快,姜玉引便放下茶盞,開始娓娓道來。
“你之前也看出來了,我們不想住進商家,其實隻是因為怕撞見一個人。”
“一個人?”楚辭做作地瞪大眼睛,配合地發問。
姜玉引道:“正是,那個人便是商家的大小姐,也是商少主的胞妹,名為商搖煙。”
“商家雖是商賈,但這位商家大小姐,卻是結了仙緣的。若是按資曆來算,我本該叫她一聲師姐。”
楚辭道:“本該?這麼說,商家大小姐曾經是朔方城的弟子。”
姜玉引點點頭:“隻不過,在三年前,商師姐便自請退出師門了。”
楚辭垂眸凝思片刻,道“可是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姜玉引道:“的确是出了事,那時我資曆尚淺,所以也隻是聽門中師兄師姐們說起。據說是三年商師姐,柳師兄、溫師兄一行三人出山遊曆。後來于蜀中遇一千年蛇妖,此妖法力高深,三人合力擊殺之時,商師姐不慎被那蛇妖所傷,中了蛇毒。”
“後來此妖雖伏誅,但是蛇毒未解,而且蛇毒在侵入肺腑之後,竟然轉變為一種寒毒。”
“中毒?”聽到這裡,楚辭忽然想到也許兩年前商長冥铤而走險進入魔都尋藥,便是為了給他的妹妹治病。
楚辭想了想道,“若是寒毒,那麼若是回了朔方城之後,身處高山地域,豈不是會雪上加霜。”
“正是如此,”姜玉引道:“因為是寒毒,所以商師姐回到修養後,反而毒性加重。門中掌門遍尋靈藥,也無濟于事,後來掌門長老甚至決定出山去請藥王谷的前輩。但商師姐已經自請退出師門,回到家鄉雲水鎮了。”
“雲水鎮地處南境,氣候溫暖,就算無法徹底解毒,養養傷也是極好的。”楚辭點點頭,但她一眼瞥見姜玉引的神色,又覺得這其中應當還藏着什麼隐情。
于是,楚辭再次配合地問道:“所以,你們是覺得有愧于人家,才不願在此借住?”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姜玉引的目光變得十分神秘。
“這是我從溫師兄那裡打聽到的,據說,那日商大小姐中毒受傷,其實是因為在危急關頭替懷英師兄擋下了蛇妖的襲擊。”
“哦?”楚辭挑了挑眉,從隻言片語中品出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莫不是有什麼說法?”
姜玉引探着腦袋,向楚辭靠近。她望了望四周,莫名覺得有點奇怪,明明房中隻坐着她們兩個人,可她卻覺得周圍豎起了好幾隻耳朵
她壓低聲音道:“因為,據傳,商家大小姐傾慕懷英師兄!”
“咚咚咚!”她話音剛落,門口又一次響起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