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喉頭瞬間湧出一口腥甜,這為首之人的修為居然比她料想的要高得多,楚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張嘴咳出一口血沫。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威風凜凜的千機大人幾個時候受過這檔子氣!
楚辭心中髒話連篇,面上卻氣極反笑,擡手拭去唇角血漬,扶着櫃台挺起身闆:“仙士好身手,這一掌真是勢若千鈞,令人佩服。”
卓棋一聽這話,一骨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到瘦高男子身邊:“段三哥,你聽見了嗎?這女人誇你出手厲害哩!莫不是仰慕你的雄姿诶!”
楚辭:...仰慕雄姿?
“我們段三哥不愧是儀表堂堂,才這麼會功夫,就把這小娘們迷得神魂颠倒了。”
楚辭:...迷得神魂颠倒?
“嘿嘿,這女人模樣生得不錯,尤其是這身段,更是漂亮,倒不如段三哥你就把她納入府中,做你愛妾,你們二人日日雙修,共享敦倫之樂啊。”
楚辭:...你他媽...
“是啊,是啊,這小娘們剛剛那一低頭,那小細腰,堪堪一握,看的我都心癢癢了,想來到了鴛鴦被裡,一定是個銷魂斷骨的尤物。”
楚辭:...嘔!!!
一幫人用渾濁的目光上下打量楚辭,幾句污言穢語甚至将她的終生去路都安排妥當了。
為首之人俨然對這些話很是受用,奸笑一聲,目露淫光:“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段鵬天的女人,日後在雲水鎮,絕不會再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好迷惑的自信,好愚蠢的發言。
楚辭怒火中燒,面上卻隻是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小女不過一介無名小卒,哪裡輪得到仙士記挂呢。”
“倒是不知仙士師從何門何派啊?”
楚辭也開始上下打量這一幹人,道:“白衣,銀劍,玉冠,看諸位這身形頭,難不成是太白朔方城門下高徒!”
她目光清亮,語帶驚喜,佯裝一副崇拜的樣子。
“我聽聞朔方城主修劍道,劍器出鞘之時,飛雪過境,鶴唳長空,肅殺料峭,蔚為大觀。不知段仙士,可否讓小女子觀瞻一番。”
段鵬飛自聽見“朔方城”三個字,便嘴角一抽,眼下更是不耐煩地說道:“什麼勞什子朔方城,老子才不是。”
楚辭低眉扶額,語帶失落:“啊,不是朔方城的弟子啊。”
段鵬飛怒道:“不是朔方城弟子怎麼了,要不了幾年,本大爺開山立派,隻會比朔方城那幫老道更厲害。”
他眼珠子一轉,毫不避諱地在楚辭身上來回掃蕩,隻覺得這女子低眉颔首,露出修長的脖頸,十指纖纖如蔥白,讓人禁不住想要将其攥握在手中。
他慢慢向楚辭靠近,不經意間伸手:“小娘子,你從了我,我保證讓你每天都有享不盡”
楚辭敏捷地避過迎面襲來的鹹豬手,一個旋身之後果決地擡頭,目光格外堅定,“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跟着你了。小女子從小就發誓,就算也得嫁一個朔方城那樣光明磊落,高風亮節的劍中君子。”
“而不是,如同爾等一般,近狎邪辟的小人!”楚辭語氣驟變,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手掩住口鼻,一手從袖中掏出一抹朱紅色的香粉灑向衆人。
“臭娘們,敢戲耍老子,給我追!”
這是她幾個時辰前和姜玉引牧雲掃貨時順手買下的奇楠香粉,當時還未來得及存入芥子囊中。
楚辭一邊跑,一邊肉疼,這麼好的香粉用在這等人渣身上,屬實是暴殄天物。
隻是現在情況緊急,她懶得同這幾個潑皮無賴周旋,戌時就快到了,她須得趕到東街口和衆人彙合。
日薄西山,單街市上仍有不少行人。
楚辭身形如一位紅色的遊魚,躍出玄武木作坊,靈活地穿梭人流中。
誰知,她剛跑了沒幾步,背後便傳來一陣鈍痛。
“咳咳!”該死,這群人怎麼跑得這麼快。楚辭方才在玄武木作坊中為老坊主擋了一擊,還沒完全緩過神來,這背後又給她來了一道,她踉跄幾步,仰朝下,跌倒在地。
“耍了我段鵬天,還想跑?”身後傳來一人惡狠狠的聲音,楚辭感覺自己的衣領被人從後拽住,領口勒住脖子,讓她險些喘不上氣來。
楚辭像一條死魚一般被人翻了個面。
“要不是看你這臉蛋長得不錯,老子早一掌拍死你了。”
這一掌下手委實不一般,她有傀線纏住心脈,也覺得胸腔劇痛難耐,不住地咳出鮮血。
她腦中一片混沌,隐約看到,街市上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的亂象想要出言制止。
一位藍衣青年勇敢上前,義正言辭道:“雲水鎮之中,不可當街行兇!”
“敢多管閑事?找死!”段鵬飛頭都沒回,憑空一掌,街邊揚起一陣勁風,那青年擊向半空,“咚”一聲砸在地上。緊接着便是衆人的驚呼慘叫伴随着孩童哭喊聲傳來。
而段鵬飛惡狠狠地恐吓:“這就是下場。”
楚辭胸悶地厲害,她很想去看那位仗義執言的青年傷勢如何,可她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段三哥,這娘們狡猾得很,決不能就這麼放過他。”
“嘿嘿,就是,看她這樣子,估計是一個人跑來雲水鎮。段三哥倒不如直接把人帶回去,直接把這小娘們給辦了。”
“這女人性子野得很,但好像沒什麼修為,雙修肯定是沒什麼用了。段三哥要是嫌棄,也可以留給小弟我。”
楚辭腹背受敵,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攪成了一團,現下聽見這幫人的葷話,又覺得胸腔中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起,以燎原之勢穿行過被封住的靈脈。
楚辭赫然睜眼,直直盯着眼前之人,這目光過于駭人,宛如地獄修羅,三途惡鬼,将段鵬飛一行人激得汗毛直立。
段鵬飛直接啐罵一聲:“你這什麼眼神?臭娘們,都落入我手中了?你以為你還能跑?!”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這種敗類,就算是把他們剝皮拆骨,也是替天行道,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
楚辭的眼眸中愈發陰冷,凝聚的殺意如巨獸般在眼底怒吼,藏在袖中的玄冰鎖發出微弱的金鳴,在盡力抵禦這滔天的戾氣。
“臭娘們,給臉不要臉!”段鵬飛掄起一掌,重重打在楚辭臉上,隻叫她耳中嗡鳴更盛。
殺了他們!她仿佛已經沖破了靈鎖的禁制,被怒氣激蕩的靈力如野火般瘋長!
殺了他們!猩紅傀線細如蛛絲,從指尖釋出,所行之處,血肉橫飛!
殺了他們!她的耳中哀嚎不絕,但是這不夠,根本不夠,她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靈鎖止不住顫抖,似乎有更深重的黑氣纏上镌刻的咒文,沿着細密的紋路,要将其撕解崩裂。
傀師一怒,赤地千裡,白骨成堆,滿目瘡痍。
楚辭額角猛跳,血脈噴張,意志幾近崩潰。
她想起那座陰暗的禁室,想起女人瘋魔癫狂的笑,想起那張猙獰可怖的臉。
不行,可是不行,她不能任由自己被怒意驅使。
“哼,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貨色。”段鵬飛邪笑着,便将手伸向楚辭的領口,手指剛觸碰那一抹绯紅的布料。
“砰!”一聲巨響,有什麼重物擊落在地。
楚辭張開嘴,深吸幾口氣。
她出手了?不,不對,她手腕處傳來陣陣溫熱的觸感,玄冰鎖還在,她根本沒有用靈力。
“砰,砰!”又是接連十幾聲巨響,伴随此起彼伏的慘叫。
楚辭從狂怒中清醒過來,半撐起身子。
飛雪過境,鶴唳長空,一瞬間驅散了她心中暴戾的怒火。
是柳懷英他們嗎?
不,不對,鼻尖傳來一股濃郁的鸢尾花香,這是朔方城中人不曾有的氣息。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出現一抹雪白的身影,層層裙擺在勁風中肆意飛揚,如同一朵盛開的荼靡,自空中緩緩落下。
段鵬飛等人早被擊飛在地,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哀嚎。
她的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聽着像是姜玉引和牧雲的驚聲高呼。
而在她身前,白衣少女轉過身,露出一張的臉,修長的眉,如水的眸,一顆淚痣懸垂左眼處,風姿綽約,顧影無俦。
“抱歉,恕我來遲。”白衣少女收回銀劍,竟然附身向楚辭緻歉,“在下,蜃樓商搖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