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生得天賦異禀,就算是生氣的表情也看得人賞心悅目。
楚辭亮出一口白牙,就想再逗逗他。
可是嘴角剛扯到一半,便感覺右側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
“啊!”她輕呼出聲,下意識地用手去摸,便感覺右臉腫了一大塊。是那日被段鵬飛掌掴留下的。
“怎麼樣?沒事吧。”柳懷英立刻跪在床邊,為她檢查傷勢。
楚辭一看驚了,瞬間哭笑不得,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床榻是什麼面壁思過的洞天福地嗎,怎麼來個人就得跪在她面前。
“沒事,沒事。”楚辭扯了扯他的衣袖,“皮外傷而已,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本姑娘的美貌。”
她随口一說,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可柳懷英卻認認真真地替他檢查起臉上的傷勢。
“呃...”她本來想提醒,其實,這樣二人的距離似乎有點過于親密,可眼見近在咫尺的少年,目光之中除了擔憂,再無其他情緒,便隻得乖乖側過頭,将這番話又咽回了肚子裡。
“還好那姓段的沒蓄指甲,不然本姑娘的臉可真成花貓了。”
“想來真是驚險啊,我當時差點就被那畜生占便宜了,還好,本姑娘運氣不錯,那畜生沒能得逞。”
“哎,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想我千機大人幾個時候受過這等委屈,那幫畜生,本姑娘以後要是再遇見,一定一拳掄飛一個!”
楚辭自說自話了許多,卻一直沒聽到身側之人動靜。
氣氛有些奇怪,她一扭頭,便對上一雙染着水光,微微泛紅的眼。
楚辭:“!!!”
她呆愣片刻,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一滴清淚從空中墜落,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柳懷英,他,哭,了!
“诶,不是,哎,等等。”楚辭開始手忙腳亂的,想要給他擦眼淚。
用衣袖,可她現在就隻有一件單薄的中衣,用被子,算了,别給人憋死了。
見她一時普通,柳懷英隻得摁住她的手腕,哽咽道:“你不要亂動了。”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楚辭立刻配合,餘光一瞥,索性拈起他的一截衣袖,往前一遞。
她忍着疼,亮出一口白牙,憨笑道:“那你能不哭了嗎?”
楚辭也不明白,是這句話有什麼奇怪的咒術,還是她的笑容太過醜陋,抽到讓人心酸,總之她話音剛落,柳懷英的眼淚便開始向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個一個往下掉。
哎,等等,這陣仗,她真的沒見識過。她擅長吹捧人讓人高興,但是不擅長安慰人,讓人不傷心啊。
誠然,一身孤傲,飄然出塵的白衣少年,跪在她床榻前,低頭黯然垂淚,這個場景真的破碎又唯美。
但是,但是這眼淚萬萬不能是為她流的啊,她會有負罪感的,她會良心不安的。
楚辭一着急,安慰起人來,便也沒什麼厘頭:“你别哭了,說真的,我覺得我當天運氣算特别好的了。關鍵時刻,能被人出手相救,一定是你幫我抽的那根桃花簽起了作用,本姑娘這輩子運氣都沒這麼好過。”
“都說那什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覺得我肯定就是從此開始改運了。”
楚辭說着說着,便下意識得将手放在少年頭頂,開始給他順毛:“這得多虧了你啊,懷英。”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柳懷英微微一僵,擡起頭,便迎上少女明媚清澈的雙眼。
“嗯?怎麼了,咱麼也算交情夠深了吧,這個稱呼不合适嗎?”
柳懷英微微一愣,嗓音有些暗啞:“沒有。”
“對了,我那天可是聽到有人遠遠地就在叫我名字,不是牧雲,不是玉引,更不是溫詢,是你,對不對?”
眉目明澈的少年又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點點頭:“是我,楚辭。”
“你看這不是叫得好好得嘛,之前别扭個什麼勁?”這手底下頭發,如絲如緞,觸感太過舒适,楚辭也不舍得放下手,幹脆趁着人家沒反應過來,多摸一會。
“我現在不也好好地被人家給就回來了嘛,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得,本姑娘現在生龍活虎着呢,有什麼可傷心的呢,是吧。”
她自以為這話說得沒毛病,可是少年心,海底針,人家才剛剛消停一會兒,一轉眼,又低頭開始哭了起來。
楚辭慌了真的,慌了,她可不想之後出門,朔方城四個人,三個人頂着個紅腫不堪饅頭眼,這三人的眼淚還個個還為她流。
楚辭索性扯過他的衣袖,湊近了為他擦拭眼淚。她這一湊近才隐約聽見,少年低頭時似乎在輕聲說些什麼。
“嗯?什麼,聽不太清?”楚辭隻得又靠近一點,費勁地抻着脖子,身子一半探出,雙手撐着床弦。
“對不起……”
?道歉?楚辭有些不敢置信,又向他靠近了一點。
“對不起……楚辭”
楚辭:“!”他良心發現了?
“吱呀!”楚辭尚在震驚之餘,門口便又是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枯寂的冷風裹挾着一股濃郁的鸢尾香,充斥着客房的各個角落。
柳懷英下意識地擡頭,楚辭下意識地後撤,然而她身子已然探出床外太多,手臂一抖,掌心一滑,竟然向前撲去。
柳懷英見狀,立刻伸手想要扶住她,但他錯估了自己平衡力。
楚辭一頭撞進他胸口,連帶着身上卷着被褥,一齊被拽下床塌,二人一聲悶哼,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