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曼兌也不知道是該為她不曾罵出更難聽的詞彙而感到欣慰,還是為這崽子才出殼還不滿月就會罵人頭疼。
“好了好了,孩子還小,先放下來慢慢教。”立場歸立場,持明對幼崽的愛護始終都是一緻的。
青年翻了個白眼,很帥的揮了下衣袖——不求效果最強,但求姿勢最帥,我大持明就是這麼重的偶像包袱!
包裹在身體外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的那層水突然消失不見,離朱臉朝下張牙舞爪的砸向地面。為了不讓自己把鼻子摔扁,小孩頭毛都快炸了的抓撓,竭盡全力企圖從細胞裡榨出些與雲吟術有關的東西——“噗!”
失敗了呢。
小童平平的拍在崇志堂号稱“金磚鋪就”的地面上,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擡手比出個中指。
鼻子酸疼酸疼的,生理性眼淚不受控制湧出眼眶。
“哎呦,别哭了别哭了,巫凡趕緊給她把鼻血止住。你都多大年齡了還和個毛孩子較勁,丢人不丢人?”
曼兌上前把離朱抱起來拍拍,往正臉上一看,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這小崽子就算哭也耷拉着三角眼,不皺眉不咧嘴,闆着臉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自己來回用力擦:“……”
巫凡沒想到都這樣了她還是用不出雲吟術,亂沒意思的掏出醫用紗布往她鼻子底下擦擦,溫柔的水流繞着轉了一圈,離朱鼻腔裡的疼痛與酸楚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笨糗糗的,一個破雲吟術能難死你不能?”他渾身上下每根頭發絲兒都在用力嫌棄——死孩子!恨鐵不成鋼!
離朱讓曼兌放在胳膊上抱着,整個人梗着脖子用力往旁邊扭,主打一個拒不合作,死活不肯順巫凡的意。她要是隻貓仔這會兒絕對摸哪兒凹哪兒再摸翻臉,巫凡挽起袖子表示自己非要把這犟種給掰順溜了不可。
老子他媽的今天就不信這個邪了!
“離朱聽話别踹!欸!巫凡!你撒手!”曼兌勸了這個勸不住那個,兩頭挫敗,狠狠刷了一把“滌青體驗卡”。
雞飛狗跳之時細弱的清澈激流出人意料照着巫凡臉上迸射,他離得近,又沒有防備,還真叫清水濺了一臉。
曼兌:“……”好家夥,我直呼好家夥,巫凡你也有今天!
青年慢慢擦掉臉上的清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病人們都說丹鼎司司鼎喜怒無常,今日離朱先就明白這四個字究竟什麼意思了。打破溫潤如玉的表象,他帶着幾分癫狂反手摟貓似的把她從曼兌手裡摟起來拎着,上下掂了兩下就跟約重似的晃晃:“這屁崽子歸我了,丹鼎司就需要這股敢把醫鬧就地打死的勁頭。”
“哦……”曼兌雙手一空老神在在,一點也沒有被人截胡的憤恨,“行,我給你記上。”
别看巫凡急急忙忙先開行口定下了師徒的名分,大家同為龍尊誰還不知道誰,他又能憋什麼好屁?等護珠人傳來的消息送到尊上案頭,離朱的去留怕是由不得她白撿的師傅說了算。龍師們從新生的幼年族人裡挑選弟子繼承衣缽乃是族内慣例,大家向來默認誰的弟子誰領走養活,但曼兌和大長老卻有些其他的打算。
飲月君可是還沒發話呢。
離朱這個孩子代表的意義非同尋常,今日龍師們專門在這座庭院裡聚首,議題之外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看看她——鱗淵境傳來反複調查得出的結果,幼崽離朱從被護珠人放棄的卵中破殼而出。
也就是說那顆持明卵生機斷絕,理論上已經死亡。
持明一族打從誕生之日起就沒有添丁進口這回事兒,死一個就永遠少一個。其他種族個體消亡不要緊,總會有新生命誕生,站在族群的角度上看這不是什麼大事。然而持明的個體一旦消亡,群體的數字就會永遠減少,從來沒有增加的先例出現。“繁衍”幾乎成了全族強行壓在心底不可碰觸的巨雷。為了延續種族龍師們連“繁育”都敢招惹,如果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他們甚至可以為此達成一緻廢黜龍尊。
如今死物之中孕育出了新的族人,更進一步是不是就能讓持明停滞的生命重新開啟流動?
這是個特殊的孩子,曼兌認為不管她跟着誰做弟子所受的影響都必須源自大長老一脈——她必須站在持明的角度上思考,她必須維護持明的利益。
看尊上那天的樣子應該是不讨厭這小崽子的,氣歸氣到底也沒扔下她。以丹楓一直以來的脾氣,若是真看不上誰隻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才不管面前的究竟是族人還是外人。曼兌有理由相信他不會坐視龍師們私下媾和,必然會出手把她拉出争奪的漩渦,最好的辦法就是放在自己身邊。但龍尊又騰不出手去撫養幼崽,出于一直以來的習慣,最終小丫頭還是會被交給大長老一系的人關照。
所以,隻需要打一個時間差,曼兌就能收獲一個同時可對龍尊以及丹鼎司都造成影響的重要砝碼。
思及此處,他看向離朱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祥。這孩子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她不是聽不懂道理,她隻是更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一味高壓是壓不服她的,被雲吟術裹着翻滾折騰能是什麼愉快的體驗?旁的孩子這會兒早就邊哭邊吐着服軟,這丫頭還揮舞四肢各打各的,肉眼可見的已經記恨上了巫凡。
大家都是長生種,花上一百年時間慢慢盤,曼兌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把她給養熟了。
一個胳膊肘總是朝外拐的龍尊就已經夠讓持明吃不消了,不能再給他添上個搖旗呐喊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