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從碧露軒回去之後,他思前想後覺得兩人之間的事大概是已經黃了。
因此隔日父親問起時,他便想要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并讓母親重新物色新的相看女子。
卻不成想,沈攸的人過來傳信,約他今日出來見面。
雖然有些疑惑,但沈攸畢竟是承德侯長女,若是可以,陳華銳自然希望娶的就是沈攸。
因此今日才來赴約。
卻不成想,居然是這麼個陣仗。
最後一個進門的府衛将門關上,“砰”的一聲,震得陳華銳手抖了下。
沈攸睨他一眼,唇邊勾起抹笑,“陳公子别介意,今日我出來辦事,所以帶的人多了些。”
陳華銳現下摸不清她的意思,讪笑道,“原、原來是出門辦事,那确實應該...應該多帶些人。”
沈攸施施然在桌邊坐下,淡聲道,“公子常在外走動,我想向公子打聽幾個人,不知陳公子可否幫我看看是否知曉過見過這幾人?”
一聽沈攸絕口不提那日他丢下她離開的事,陳華銳心下微松,“能為沈大姑娘分憂,是在下的榮幸,在下...”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
沈攸已然将褚骁給的那幾張信紙平鋪在桌上,紙張上寫得清清楚楚,那幾個常與他厮混的男子的姓名,住址,平日裡以何為營生,全都一目了然。
“沈大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陳華銳的聲音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但沈攸絲毫不怵,神色甚至比他更冷,“這話應該我問陳公子才對。”
她倏地勾唇笑了聲,可笑意卻不達眼底,“陳公子可認識這些人?”
“陳某不知你在說什麼!”
陳華銳面色漲紅,拂袖就要離去,然而還未走到門口,就被沈攸帶來的府衛攔住。
他這才反應過來,屋子裡的這些人,都是沈攸為他準備的。
當真是有備而來。
沈攸就坐在圓桌旁,姑娘一身煙青色裙衫,身姿輕薄窈窕,挽起的婦人髻下,是秀美白皙的頸子。
纖指搭在紙張旁邊,就這麼輕輕敲着。
在安靜的廂房之中,這聲響尤為明顯。
陳華銳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表情,“你要做什麼?”
從那些名字,再到屋子裡的這些人,無一不在表示沈攸已經知道他取向的事。
若是沒有那些紙張,他大可不認,可但凡沈攸找上這些人,難保不會有人說漏嘴。
他不能賭,也不敢賭。
沈攸看向他的眸光冷凝,“陳公子放心,我對于你的私人事務并不感興趣。”
“隻不過,我當提醒你一句,取向如何非你之罪,但...”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冷得吓人,“你若是為了應付家中而害了旁的無辜女子,那我也無法保證這些事有朝一日會不會被旁人知曉。”
這話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在和沈攸相看之前,陳華銳便聽聞過這位承德侯府的嫡長女,容貌出衆,身姿窈窕,是臨安城裡一等一的姿色,且氣質清婉,待人客氣有禮,上次一見,果然如此。
可今日沈攸這氣勢...
當真是與那日截然相反。
清雅依舊,卻冷凝非常。
陳華銳眯起了眼,目光裡的打量尤為明顯。
最終視線落在桌上那幾張寫滿名字的紙張上邊。
沈攸自然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淡淡道,“陳公子是個聰明人,當知曉,這些寫滿名字的紙張,有一張,便能有十張、百張、千張...要如何解決,全在公子的一念之間。”
她看出陳華銳想要毀掉名單的意圖,早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聽到她的話,陳華銳拳頭攥得更緊,面上陰沉得可怕,完全沒了前幾日見面時的斯文俊秀。
廂房之中安靜了下來,紫藤來到桌邊斟茶,沈攸纖指舉杯,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把杯盞放下時,她勾着盈盈的笑看向陳華銳,“陳公子,我不欲與人交惡,出了碧露軒的大門,我亦可以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陳華銳的取向如何她不感興趣,所求的也不過是他别拉無辜女子下水,至于陳家父母那邊該如何交代,則是陳華銳自己的事。
從那日陳華銳在碧露軒門前懦弱逃離時,沈攸便摸清了此人的秉性,“先禮後兵”隻會讓他蹬鼻子上臉,如今這招“先兵後禮”才能将他真正拿捏住。
陳華銳胸膛起伏上下,明顯是堵着氣,卻又不敢發不能發。
相比較于一直不成婚被父母催促念叨,承德侯府他更加得罪不起,亦賭不起這些名單公之于衆後有可能帶來的後果。
兩權相害取其輕的道理,他懂。
思及此,他看向沈攸,咬牙切齒,“陳某答應沈大姑娘便是。”
“如此,”沈攸擡眸看向他,唇邊笑意明顯,“那便說好了。”
“陳公子可要遵守諾言。”
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說完這話,沈攸站起身便要離開。
誰知下一瞬,陳華銳伸手攔住了她,“陳某不會失信于人,但沈大姑娘如何保證自己守諾?”
沈攸揚唇冷笑,淡淡睨他一眼,道,“陳公子,除了信我,你别無選擇。”
話落,府衛已經将門打開,她頭也不回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