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牢獄可不是個随便進去坐坐、到時候還能全身而退的地方,這凡是沒點依仗和背景的人進去了,哪怕到最後審出來是“無罪”,都得多少吃點苦頭,才能從裡面走出來。
至于要吃多少苦頭,還得看審案的大人們,心情如何。
華也庭轉身,匆忙走到戚明漆面前,壓低聲音對他道:“小七,别怕,你先安心跟他們走,我會想辦法,盡快将你救出。”
戚明漆大概也猜到,自己不大可能躲得過這一劫。
這些人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沖他來的。他跟男神在這北朝宮廷中,都是無依無靠、說不上話的弱者,除了妥協,别無他法。
戚明漆不忍心男神為他涉險,用手比劃着搖頭,示意男神不要為了他,把自己都給搭進去。
華也庭沒再說話,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退後兩步,讓刑部的人帶走戚明漆。
等到冬信館重歸安靜,華也庭讓管事叫來幕僚商議。
在聽完事情經過後,幕僚提議道:“公子,屬下以為,此事不應當過多插手。”
華也庭的臉色略顯陰沉:“如果什麼都不做,小七估計走不出刑部。”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幕僚輕聲道,“這次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厭殿下生出來的事端,但背地裡,也不知道是誰在推波助瀾。”
華也庭放在桌上的手指敲了敲:“你也發現了不是?今日這事兒,如果是沖着我來,那本登記名冊大有文章可做,但偏偏是沖着小七來的,說明不是想動我,而是想要我和厭……”
幕僚點點頭:“反目!”
華也庭忍不住地笑了:“真真是有趣,北靈帝才将那道荒唐聖旨發下來幾天,這些人便坐立不安了,這到底是在忌憚我,還是在忌憚厭殿下?”
幕僚道:“二者兼有,但那些人最根本的目的,應該還是在密教。”
華也庭好一會兒沒說話,仿佛陷入沉思。
幕僚便繼續道:“很早的時候,這北朝宮裡就在流傳,厭并非北靈帝所出,卻偏寵有加,隻能是為了讓密教為他所用。這麼些年了,北靈帝立儲心思一直不甚明了,皇子們紛紛成年,哪怕傳言講得再真,但太子名号沒落到自己頭上,始終是不踏實的。”
華也庭點頭:“密教……始終有些邪門怪異了,真要叫這些個人迎合密教,他們早已被那些血腥儀式吓破膽,心中定是不肯的。所以我聽說,這些人聯起手來,形成‘反密教’的勢力,為的就是排擠密教,也為不讓厭有機會登上那個位置。”
幕僚心中隐隐有了個猜測:“公子也想按照那些人的想法來做?那厭殿下那邊……”
華也庭淡淡地道:“厭那邊,他若始終不肯給個準話,我這心裡也沒底,姑且走一步,看一步,但也不要把這邊的路堵死,天極辰星教比起密教,名聲更幹淨,更能讓民衆接受。”
“倘若有一天,密教當真在上北朝被趕盡殺絕了,就該由天極辰星教補上這個窟窿,成為百姓們的信仰,到那時候,上北朝不管是誰做皇帝,都能為我所用!”
他眼中的狂熱和不加掩飾的野心,讓幕僚心頭微微一驚。
華也庭卻朝幕僚笑笑:“所以啊,我認同你的看法,這一次,小七那邊我插不了多少手,保持沉默,才是我現在該做的事情。”
雖然提議被華也庭采納了,但幕僚卻沒感到多大高興,反而沉下了心。
說到底,他跟那名小啞巴都差不多,隻是華也庭手下一人。今日被放棄的是小七,那改日呢?華也庭是否也會毫不猶豫的,将他也給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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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約可以聽見遠處傳來其他囚犯受刑的慘叫聲,不一會兒,就有兩名官差拖着滿身是血的囚犯從面前走過,地上蜿蜒拖拽出一道長長的暗色血迹。
戚明漆看着官差将半死不活的人丢進牢獄,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猛地想起那日自己挨打時的場景,忍不住一陣瑟縮,躲到角落去,将身體蜷縮起來。
好像很快就要審到他了,那些人也會這樣打他麼?
戚明漆的心情非常低沉,隻能靠着痛罵玻璃心還不中用的系統來轉移注意力。他早就說了,系統給他弄個什麼身份不好,非得弄個沒用的啞巴,幫不了男神就算了,還一直扯男神後腿。
等他回去了,要把那本書再砸一千次!
隔壁囚犯敲了敲欄杆,等到戚明漆看過去,他壓着聲音喊:“小兄弟,你第一次來這兒?”
戚明漆:……怎麼,還帶故地重遊的?
那名囚犯朝戚明漆那個方向靠了靠,坐下來:“我看下一個就該到你了吧?别擔心,這種事兒,我給你說,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哎,沒三回四回了,那該死翹翹了。”
戚明漆:……
下一個就到他了?戚明漆面露驚恐,他以為還有一會兒才到審他,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
囚犯大哥見他似乎吓到了,又寬慰道:“你别怕,小兄弟,我教你一套在這兒混的法子,保準你少吃苦頭。”
戚明漆用求教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
囚犯大哥又靠過來一些,壓着聲音道:“等會兒你見着來提審的大人,什麼都别管,先撲過去扒着他的腿求饒。他要是心軟了,接下來就不會怎麼打你,他要是煩你,将你一腳踹開,你就隻顧捂着胸口叫疼,那些人也就不會怎麼碰你了,記住了嗎?”
戚明漆瞪大眼,喔喔喔!這個方法聽起來不錯呀!
囚犯大哥還想說什麼:“但是,我聽說要是遇到那位過來,最好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因為兩名官差已經來到戚明漆的牢獄前,打開門,囚犯大哥連忙住了嘴,一聲不吭地裝睡。
兩名官差不由分說将戚明漆架起來,半拖半拽地穿過狹長的甬道。
戚明漆忽然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不會說話,沒法跟人求饒,等會兒隻把人的腿抱着能行嗎?
能行吧。戚明漆安慰自己想着。
進了那間大堂,官差們将戚明漆朝冰冷的地面上一丢,分别在他身後幾步的距離處,立定站好。
戚明漆擡頭,一眼看見台階上的案桌前,站着一個人。從他那個角度望過去,隻見得到對方穿着一雙錦靴,看起來身份必然不普通。
戚明漆沒多想,剛一被放開,就用盡全力朝台階上撲了過去,抱住那位“大人”的腿,死死地扒着褲子,啊啊嗚嗚的,似乎想求饒。
管他大爺的,求不了饒,讓這位官老爺踹他一腳,他就裝死。
當戚明漆這麼想着時,頭頂忽然落下熟悉的悶笑聲:
“哎哎,我怎麼說來着?你就是想打我亵褲主意,還嘴硬不肯承認。”
戚明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