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靜谧幽深,姜棣棠所行之徑,唯見淩亂馬蹄印,應是欽文帝領皇子所遺。
今日之舉甚是沖動。
謝絮因與謝茗因說的不錯,她的确不擅長騎射,隻是昔日謝隽易自邊關歸來後常尋她出宮遊玩,她那時有跟着學過些禦馬之術。隻不過一年最多能碰上一次,久未練習也會生疏。
這次秋獵之行,入獵場後的這兩日她日日都邀兩位公主陪她練字騎射。
她佯裝是全然不會,謝茗因就從頭開始給她教起,初習生疏,然多跑幾圈也就将感覺找回來了些,謝茗因都驚其天賦異禀。
隻有姜棣棠心知,她這哪裡是天賦,實乃昔日略有涉獵而已。
對騎射都隻是一知半解的人竟然敢往深獵區沖闖,當真是瘋了。
這裡面除了謝徵不知在何處設下的陷阱外,還有諸多未被馴化的猛獸。
譬如此刻在距其不過百米之處,有一隻鬣狗,正和謝徵一行人對上。
不對,鬣狗乃群居之獸,或許四周灌木叢内尚有其同伴。
然其性較虎獅棕熊稍為溫和,鮮少主動攻人,若謝徵等人擇道繞行,應是不會與鬣狗正面發生沖突。
“殿下,您還是決定那樣做嗎,可陛下與南齊皇帝太子皆在迷霧森林之中,若是讓他們遇上了……”
姜棣棠繞道趨近謝徵一行,藏于灌木之後靜聽其言談。
許是因着曉得四周無人,謝徵的手下語聲未抑,這一片地方極其安靜,姜棣棠屏息凝神細聽倒也能聽清。
謝徵指揮着手下悄然後撤,不欲與鬣狗硬戰:“那又如何?傷着誰了都是意外。若陛下遭殃,我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稱帝。”
“殿下慎言。”
謝徵的心腹面面相觑,驚惶四顧,見道路無人,乃稍安。
看來這迷霧森林裡的瘋子可不隻她姜棣棠一個。
謝徵現下瘋的更是不輕,一副非要置誰于死地的模樣。
謝徵身邊的親信又問:“那還是令他們按原計劃将那虎與棕熊往三殿下那邊引?”
謝徵緩握缰繩,徐徐回行,因恐驚擾鬣狗,數語之間也僅退數步。
謝徵冷聲,父子兄弟之情皆無留戀:“按原計劃行事,放之即可,不論其遇誰。”
“其實殿下,您大可以不必趕盡殺絕……”
謝徵身側的另一個親信開口,許是慮及這獵場中非隻謝明霁一人,倘真傷及大宛、南齊之君,天下何以安甯。故低聲勸之。
卻不料下一瞬謝徵就将弓箭舉了起來,對準了那人厲聲道:“想死?孤成全你。”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那人連連搖頭請罪,不敢再多言半句。
“謝霰絕不能留,若是讓他活着出了這獵場,必然會追查明州金礦之事,屆時,該死的就是我們。”
“還有景和五年崔珩之一案,孤不知姜洄和他說了多少,是否洩露孤的姓名。崔珩雖逝,然其家眷尚存,三日之後,無論事态如何,須尋崔氏之衆,悉數除之,勿留痕迹。”
姜棣棠靜聆其言,握着缰繩的手猛地一顫,險些将自己摔下馬去。
到底有着血緣關系在,聽了謝徵的話姜棣棠心裡有些泛涼。
所以景和五年兩浙路撥款虧空還有謝徵的手筆?
難怪姜洄不肯再多說半個字。
原本隻是想試着在迷霧森林裡尋尋謝明霁的行蹤,若尋得,則告以謝徵之陰謀;若未尋得,則悄然返歸。
可姜棣棠突然就變了主意。
屢行惡事,欲使人受難,也該他謝徵倒黴一次了。
謝徵等人已退開将近二十步之遠,姜棣棠沒有一絲猶豫,以極快的速度取箭搭弦,然後射了出去。
賭一把。
賭她,可以将箭射到那鬣狗腳下。
“嗖——”
一支以疾速從灌叢裡飛出的箭劃破雲空,謝徵反應過來方欲抵禦,卻發現那箭矢根本不是朝着自己而來。
正巧落在那鬣狗正前方。
謝徵勃然變色,握着缰繩的手猛地收緊,擡頭望向那箭來的方向,然未見人影,怒不可遏。
“誰在那邊!速去追之!”
被驚擾的鬣狗愣了一下,發出低沉的叫聲,再擡頭,目光已然變得兇戾,正對上謝徵張望的視線。
姜棣棠再舉臂欲射,第二矢待發。一矢尚不足以徹底激怒鬣狗,可若再傷之,則在周圍等着的鬣狗必會群起而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