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分鐘的時候,範芝整個人忽然爆發出了電閃雷鳴般的笑聲和嗓音,郁聲的耳朵都差點被貫穿。
?
範芝:“都怪我……犯了一個所有人都會犯的錯哈哈哈哈!”
郁聲:??
範芝的神色忽然放平,剛剛誇張的表情消失殆盡。
收放自如。
望着郁聲:“我知道,這裡隻是夢境,是你拉我進來的是吧?”
郁聲:“沒有,我……”
“我都懂,”範芝滿臉深沉地打斷郁聲的話,一個人走到了正殿的牆邊,假裝看窗外實則面壁思過,“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我知道,你一定聽說過我的名号。”
郁聲:“聽說過……”
唯一存活下來的遠行者……
“夠了,”範芝梅開二度,再一次深沉地打斷郁聲,又換了個牆壁,假裝看窗戶實則面壁思過,“其實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畢竟當你走向這個牆壁的第一刻,就應該被我完美無瑕的作品驚豔到了。那是我幾十年的心血和傑作。”
郁聲以為那是誰用腳畫的。
郁聲琢磨了兩下:“我看不懂藝術。”
“天!”範芝順口問道:“難道你沒看過美術館或者藝術館嗎?”
郁聲皺着眉回複:“沒有時間。”
她每天都在訓練,哪有時間去美術館和藝術館——
不對。
郁聲在回答完後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守望未來》的現在,根本,沒有藝術館和美術館。
範芝在套她話。
……
明明是她在問範芝話。
郁聲的指尖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棒球服,她在《守望未來》基本沒有看見同款。
。
範芝毫無知覺似的,看見郁聲在摸衣服,就繞到郁聲的身後,驚奇地問:“你這衣服,後面怎麼有一條髒髒的痕迹?”
郁聲:?
她把衣服脫下來才看見尾部的黑色痕迹……說起來,她好像一直沒仔細洗外套。那這個黑色的痕迹,有一條長長地拖拽,暈染開來的痕迹——
很久以前,這是煙花的痕迹。
……
郁聲頓時明白了。
怪不得,範思對她的身份如此笃定,看起來比血流蘇更相信她。郁聲以為是他的異能。
現在想起來。
也有可能因為這個。
範思看見了一個站在煙花中心的人,并因此推斷那個人就是她。
這就帶出來更多的信息以及思考。
郁聲托着下巴,側眼。
範芝正滿臉新奇地戳着她的衣服。
——問題來了。
在範思的視角裡,把一個有能力的,危險的人物,送到自己的老家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郁聲有禮貌地拍範芝的肩膀,把範芝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再不那麼有禮貌的,大拇指和食指同時用力,掐住了範芝的脖子。
“你的聲音很耳熟。”
郁聲手上的力氣加重:“我在方舟零件工廠的喇叭裡聽過你的聲音,雖然有些差異,但音色很像。”
——範思說過,毀掉更好。
——希望毀掉的東西。
什麼東西才會毀掉?
一個人認為,會損害自身利益,或者是損害他人利益的東西。
“天呐!”範芝扯着嗓子,滿臉痛苦,用嘶啞的聲音大喊:“我真是瞎眼了,才沒認出來你是個入侵者!早知道就該剛才把你直接擋在外面。”
“不會,”郁聲手松了點力,她眼神微微眯,“因為你在這裡呆了八十年,無數次被雅戈甲蟲拉近夢境,隻有這一次,出現了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快點,”郁聲不敢有半分懈怠,“我隻有一個問題,你現在回答我。”
範芝難受地拽着脖子哼哼唧唧:“我好歹也是教皇,你就不擔心我和你同歸于盡嗎。”
……
郁聲和她平視,手上力道加重。
“你不敢,”郁聲眼神笃定,“或者你不會,就像你永遠出不去這座宮殿。”
“那又怎麼樣,”範芝微微擡颔,撇撇嘴,翻了個白眼,“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那天發生什麼。”
在社交場合中,首先暴露自己的目的,風險極大。
目的會被拿來做把柄、破綻、誘餌。
郁聲沉着眼睛,神情不滿。
她大臂上的流暢肌肉線條鼓起,小臂與手腕發力。
“我相信你留在這裡幾十年并不是毫無緣由的。”
“七月二十四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啊,”範芝臉有些缺氧的漲紅,她雙手捏着郁聲的手臂,“你就這麼笃定我在這呆了幾十年啊?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724發生了什麼嗎?”
“我有辦法讓你開口說話,”郁聲說,“哪怕先解決掉你。”
大不了歸檔再來一次。
範芝下嘴唇翻開,臉上長滿苦瓜。
“我活了這麼久,哪裡記得七月二十四日是什麼。如果硬要說的話,七月是在夏天,我應該在某個泳池裡跟人聚會……好吧,看你急的。”
範芝的眼睛轉了過來。
她的眼睛很圓,眼尾上挑,瞳孔還有點泛藍,像布偶貓。
“那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範芝把頭發理到後面,用餘光若有若無地看着郁聲,“想知道?”
郁聲點頭。
範芝用氣聲笑了下,用目光在郁聲身上巡視着,就好像在評估物品的價值。
“那就湊近點吧,重要的事情。要小聲說。”
郁聲松了手,湊了過去。
她握住了範芝的手臂,防止範芝逃脫。
夢裡的一切感覺都并不明顯,難以察覺,漂浮迷幻。
直到——
直到範芝在她耳邊悄悄說。
“沒想到你自己闖進來了。”
“……入侵者。”
“我……在外面等着你。”
即使看不到神情,郁聲也能通過語氣想象到,範芝那雙淺藍色瞳孔裡閃過的戲谑。
郁聲沒有去松開她的手——
因為在夢裡,她的胸口上,露出了一個刀尖。
刀尖金屬色澤閃爍,清淩淩的。
上面倒映着範芝的眼球。
那雙眼球有趣地看着郁聲,然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往下,向着刀尖望去——
!!!
失去生命的恐懼,讓大腦強制性地重啟,脫離夢境。
郁聲整個人一激靈,在床上彈起來。
剛好抵着上方的床闆。
方舟零件工廠的夜很黑。
巨大的玻璃之外,更多落魄的、被遺棄的、低矮的建築,與玻璃上m-724的背影重疊在了一起。
。
方舟零件工廠裡,獨屬于某個季節的,悶熱的空氣幾乎化為實質,将人扼死。
脊椎上就仿佛纏繞着一根帶着熱度的,粗重的絲線。
後知後覺,毛骨悚然。
郁聲偏過頭來。
幾雙黑沉的眼睛,正站在她的床邊看着她。
m-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