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沉地蹙眉說:“他看起來快死了。”
他說的是傅勳,臉有點憋紫了的樣子。
應湛低頭看傅勳一眼,那張老實人臉氣若遊絲,他隻好松開手。
應灏悲哀道,“你好殘忍。這種事就算讓我做,我也是做不出來的。”
應湛:“……賤貨……我要殺了你。”
喬諒坐起身,拿紙巾随便擦了兩下胸口。
黑發垂下,落在挺直鼻梁。
他面無表情,清清冷冷,烏黑眼睛裡是濃郁到快有實質的厭惡。
室内倏然一片空蕩蕩的安靜,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炙熱得像在燒火。
傅勳死裡逃生,狼狽呼吸,眼睛都還直勾勾地看着喬諒的胸口。薄唇合緊,隐秘地抿了下。
喬諒赤腳走過來。他頭腦昏沉,走不穩,還扶了下牆壁。
傅勳呼吸紊亂,高大壯實的軀體半跪在地上,被應湛從後面擰着雙手。仰起頭,看到喬諒不帶情緒的臉孔。
傅勳瞳孔收縮,心髒裡像有了滴水音。
喬諒頭發好黑,臉孔好白淨,淚痣輕巧一點,俯視的時候睫毛好長。
看到他臉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動作了。
“砰!”
喬諒擡腳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踹。
傅勳被踢得摔在櫃子上,仰着腦袋梗着脖子咳嗽,還沒緩口氣,又感覺冰冷的一隻腳踩住他的胸口。
他腦袋嗡地震了聲,低下頭。
喬諒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力氣很重。他俯低,手肘搭在膝蓋上,黑發柔軟淩亂,困倦垂眼,輕聲問,“是你嗎?”
清冷的表情,漫不經心的語調,和堪稱粗暴的動作。
沒有人回答。
大家都很老實地不吭聲。
喬諒俯下身抓住傅勳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扯起來。
扭曲的姿勢,勾折的腰部,傅勳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仰頭就是喬諒那張帥得叫人眼暈的臉。
一張臉繃着,淋漓的冰霜凝結出他的眼睛。
淚痣落在眼睑下,墜着冷感。
他越是居高臨下、流露出不在乎的,高高在上的意味,越是叫人心口滾燙火熱。
喬諒把人劃分三六九等,九等的下賤人是不是就算把他摸了個透都不值得他投注一個眼神。
就當被狗咬了,是不是。
他甚至算不上生氣。他隻是不解,不知道傅勳忽然發什麼瘋,同時覺得很惡心,被看不起的人弄髒了,認為傅勳必須得到教訓。
傅勳額角青筋跳動,深色的一隻手攥住喬諒的腳踝。
手裡的質感讓他幾乎暈厥,凸起的骨頭,伶仃消瘦,青筋寡淡。
喬諒被燙得一抖,微微挑起眉毛,不帶情緒地眯起眼。
汗水從傅勳挺拔眉骨滾落,落在睫毛浸潤眼眸,溫熱又火辣紮眼。他抿唇,被這一眼看得恨不得把自己送上去給他踹。
又覺得實在丢臉。
他又不是喬諒男朋友那樣的戀愛腦舔狗貨色。
男人老實低頭,聲音幹澀,“對不起,我喝醉了,不清醒。不會有下次。”
喬諒面無表情審視他,睡衣往外敞,胸膛白淨,隻有一處有了不規則隐秘的暈紅。
好顯眼的瑕疵。
應湛看着,強迫症都要犯了。
喬諒聲音涼薄,輕哂道,“喝醉了,忘了幾斤幾兩,以為自己還在吃奶的年紀?”
傅勳:“……”
他很想羞恥一下,很想在喬諒面前找回被羞辱的憤怒,但是沒有。
隻覺得腦瓜子嗡嗡,喉嚨梗塞,嘴唇發抖。整個人在岩漿滾了一遭,切膚的燙也找不回理智。
幹什麼…說這種話。
這種話,也是他那張臉該說的嗎。
邵樂的聲音卻忽然從床邊傳出,“等下……我沒聽懂,什麼意思?”
年輕人的聲音壓低,小心翼翼,帶點震撼。
喬諒心底的煩躁更濃,回過頭,蹙眉瞥了眼傅勳。
傅勳硬挺的臉上古闆木讷,眨了一下眼,輕聲,“……你男朋友給你打電話,我被他們拽走的時候,不小心按到了接通。”
雙胞胎抱着胳膊,陰陽怪氣一緻對外。
應灏說,“原來是這樣,我以為是當着正主的面做這種事會讓你更爽呢。”
應湛說:“這種事就算讓我們做,我們也是做不出來的。”
應灏:“就是,哈哈,一點也不想。”
他們面無表情,死盯着傅勳。
喬諒松開傅勳的領子,又踹他一腳。
他腦袋昏沉,酒後反應困得眼皮都睜不開,表情愈發顯得寡淡。
青年直起腰,挺拔的身骨仍顯清傲。他随手在桌邊摸起煙盒,把邵樂的電話挂斷,掃了一眼邵樂之前發的信息。
【江幟雍瘋了,他非要抓着我問你以前有沒有網戀過,還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
【我覺得他好怪啊哥,他居然還問我,你如果出軌了我要怎麼辦。】
【其實我覺得你不會這麼做的,我很愛哥,哥也好愛我。如果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難道會是哥的錯嗎,明明是狐狸精勾引哥的錯。】
【然後江幟雍就說我好日子快到了,我不懂,我就問,他又什麼都不肯說,說就算有小三也都是戀愛腦應得的。這是什麼意思啊,哥。】
【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多小三?大家都是受過高等教育遵守公序良俗的人,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出破壞别人感情的事】
話真多。
喬諒手指一頓,想到男友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處于一個怎樣的境地。
他的手機就放在枕邊。
按道理,傅勳應該看得到邵樂發的消息。
但他還是照樣做了。
不會覺得邵樂在隐隐盯着他,質問他嗎?
青年又瞥了一眼低着頭半跪在地上,一副認罪伏誅樣子的傅勳,才低頭發消息。
喬諒:【抱歉,剛剛在說夢話。】
邵樂:【哥…好可愛啊啊啊讓我親親!!我親我親!】
喬諒放下手機,轉過頭,側眸輕輕一睇,淚痣顯眼。
聲音淡極了,涼絲絲的,“拖出去。”
雙子道:“放心。”
黑發的應湛盤着胡桃木珠子,“我們懂道上規矩。”
白發的應灏彎腰提起了棒球棍,盯着傅勳呲牙,尖利牙齒森白滲人,“不打臉。”
他們拽着傅勳離開,閑聊。
“好像□□。”
“沒辦法,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
“不知道我們回來會不會有什麼獎勵。”
兩人陡然陷入緘默。
昏暗光線中,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像在照鏡子。
傅勳終于回神。
他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張嘴,呼吸,就忍不住吞咽涎水。緊跟着就是混混沌沌的一句,“……好香。”
黑白兩個人齊齊停下,齊齊對視,再齊齊看他。
居高臨下,面無表情,一唱一和。
“給那種壞脾氣的人當狗,你真是沒救了。”
“他玩的男人比你吃的飯還要多。”
“就是,我就不會送上門讓他捏着我的把柄玩。”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有多香啊。”
聲音漸漸有些低,沙啞,像被沙子磨過。
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隐隐的亢奮,幽幽在夜裡發光。
“我隻是好奇。”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