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然發現記憶中不同點,前世覺着對他最好的人,原是這樣,當時過于年幼,不自覺美化了很多東西,仔細想一想,沒有半點美好。
他真心相待的沒有一個真心待過他。
他下山歸家過一次,顧母抱着年幼的顧煥沒給他臉色,顧父倒是看他了,沒有個好臉色,不像看兒子,似在看什麼雜碎。
年幼的弟弟拿柿子砸他,避了一下,顧煥不遂心願當場大哭起來。顧母臉垮下,指着鼻子罵道:“讓你弟弟砸一下又不會死。”
女人罵罵咧咧,男人沉默寡言。
他記憶中,弟弟可愛,爹娘和藹,後來回想了兩三遍發現前世也是這樣,隻是那時他以為弟弟年幼,爹娘難免區别對待。
重生一次,才道不同,各種利欲熏心和險惡。
活人如何,死人又怎樣,爹娘和弟弟,待他不好的,早該死了,隻有師尊,這人不能那麼痛快的死,必須是七七四十九鞭落日抽身,痛哭流涕到不能自抑才叫他滿意。
崇拜清光仙君的,都是些無恥敗類,能有什麼好人?
此宅比上次衡山派陰氣還重,還未入内冷氣以刺骨,黑霧顔色更濃些,門吱吱呀呀,不用推,風一吹倒了,橫面朝下。
顧澤彥想起,曾經姜恒拿着戒鞭。
鞭子用來抽邪祟的次數不多,抽他倒是挺多的,刻骨銘心的痛感,顧景然到現在還能想起,侵骸骨的滋味,不止肉痛。
打叫你全身每一塊骨頭隐隐作響。
顧景然冷得發顫。
手裡攥着什麼東西,他想都沒想,塞進嘴裡,嚼了半天,癡愣吐出一張皮紙,想着半路偷偷扔了,此刻糖紙被他吃一半進了肚裡。
裡面殘存寫糖塊的碎渣,竟甜膩甜膩的,心裡寒氣散些,滿腦子都是甜膩味感,太上頭。
姜恒冷不丁出聲道:“今夜三更來,再來。”
顧景然疑惑:“為何三更來?”
姜恒收起右手間的長劍。
顧景然一看令淫邪聞風喪膽的長劍放進芥子空間,不靈活思考的大腦又靈光了,嘴裡甜味硬糖更是讓他思緒清晰。
陰宅無鬼,屍體更瞧不見。
陡然他明白了姜恒的想法。
正午陽光頂升,邪祟不情願出來,半夜三更陰氣最濃。
“知道了師尊。”
夜半三更打更鑼響。
陰宅白日寂靜,邪祟東西喜歡晚上害人,此時蹲點最好,顧景然守着草叢,裡面東西不出來,沒個動靜,他兩腳發麻。
姜恒在顧景然隔壁蹲着。
前世沒發生過這些,誰能想到清光仙君還能撩袍下蹲,守株待屍……
隔着兩圈距離,顧景然扭了頭:“師尊你說裡面兇屍何時出來,它不出來,我們總不能一直蹲着?”
姜恒點頭:“少個誘餌。”
他目光通透,顧景然背後發涼,不等他反應過來,姜恒輕輕一下把他推出草堆範圍。
“撲通”一聲,屁股着地。
姜恒做個手勢讓顧景然趴倒在地,引怪出洞,兩手豎直起立又衡平,言下之意不要站起要卧倒。
顧景然拍拍屁股起了身。
姜恒用又比了個手勢,顧景然再拍拍屁股。
姜恒無奈對系統道:【他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風氣,夜色朦胧,夜半啼哭,一個虛影掙開月色,鬼東西速度快得很,一擊鬼爪眼看要撓上顧景然背後的、屁股上。
難不成是個色鬼!
顧景然汗毛豎立,前世養成的警覺讓他往左側了身,野鬼哭哭啼啼鬧人心煩,一擊鬼爪撓空,身子在黑霧掩蓋下壯大許多。
扭頭一看鬼東西,厲害着!一米多的小矮身子迅速擴大到了兩米多,鬼爪子從小葡萄進化成了大西瓜,要被抓一下不說傷筋動骨,至少也得皮開肉綻!
躲是能躲過,打是打不過。要是在前世這麼個東西,他還是打不過,遇到棘手問題不倚仗他人插手是不可能,哪怕這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顧景然高聲大喊:“師尊,救命啊師尊!”
少年衣衫破了,臉被惡鬼後繼補上的第二爪抓花,姜恒不急不躁,皮肉之痛痛半陣子,痛了才知曉把性子收收。
姜恒右手攥緊了劍,一簇金光迸發劈在鬼的虛影上,它壯大的鬼影抽出一小道裂口,陰鬼“嘶嘶”慘叫,半邊身子被金光吞噬。
顧景然跑了幾米遠。
“砰!”
鬼的身子像吹氣球越來越大,最後身體承受不住高壓炸裂了,四周一片寂靜,不遠樹上小蟲叫聲聽得一清二楚。
顧景然回頭時,刹那火光沖天,幾星火花苗濺出,昂揚消散,快得像流星。
姜恒穿着白襖,神色淡漠,他右手拿劍像個看盡人世滄桑的天神,緘默不語應對百态,所處地段不是清淨之地,劍光三尺下。
凡火,黑暗,遍地的火花明亮,生而一次的震撼,死也忘不了,路在他腳下,周邊黑霧化作隐紗,塵埃灼燒過後渣子不剩,此刻幹淨得像最初淨化雜質的水鏡。
消失得徹徹底底。
絕對實力,足夠碾壓一切。
顧景然第一眼瞧見的不是這人碾壓一切的實力以及那慣對世人冷漠表情,而是他消瘦不堪一擊的瘦弱腰闆和兩片薄削的嘴唇。
他捂住胸口壓驚,心跳髒太快,牙酸疼,顧景然真心實意道:“師尊厲害。”
确實厲害,一劍把惡鬼劈得形神俱滅。
天寒地凍,姜恒手凍得發涼,收獲男主一個馬後炮,心情沒因此變得美麗,要說顧景然誇他,他聽着更像反諷。
一動不動的好感說明了問題。
他是厲害了,你娘的好感咋不動?
“明日趕路,早些回去歇了,少吃些糖。”
顧景然午時去市集買了一袋子糖塊,分量夠足,走前讓店家一塊一塊給他包起來,他扔進銀镯裡。
他輕車熟路剝下糖紙,兩隻指頭夾着精白的糖塊:“師尊,你吃嗎?。”
他笑盈盈把糖遞到姜恒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