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宿姿比作狗的沈宜安沒有半分愧疚,她微挑眉,又拿那副低嗓緩緩道:“我說錯了嗎,宿大小姐?”
宿姿……宿姿深吸了口氣,沈宜安比之前尖銳刻薄許多,好似一隻剝了外表硬殼的荔枝,裡頭的心已經黑了。
她鮮活許多,如同木納的蘑菇褪去灰撲撲的外衣露出内裡的華彩織錦。
沈宜安帶着不避讓的鋒芒,連眉間的清淺倦怠都成了山巅最冰冷的一捧雪。
而宿姿,宿姿竟然覺得沈宜安出奇的好看。
宿姿緊緊閉上眼,眼前黑壓壓的一片,隻一個模糊輪廓。
她分明還生着氣,胸腔卻無比充盈,心裡無比自然的描繪出輪廓的内裡來。
如同一個喜好油畫的大家,如今畫起水墨來。
宿姿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不正常了。
是以她起了逃避的心思,還未睜眼就急急轉身,似乎後面是貼面的恐怖女鬼。
看着宿姿踉跄逃跑的身影,沈宜安又坐回了躺椅上。
出離的倦意湧上心頭,她複又眯起眼,手指輕車熟路的點掉助聽。
合歡樹上的鳥雀竟然還沒飛走,排成一排栖在一根枝幹上。
一群鳥在一起能幹嘛,沈宜安隻聽到喧雜的喳喳聲。
點掉助聽後,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除了西比爾。
她似乎學不會什麼叫閉嘴,什麼叫擾人,比一群鳥一起的效果更加吵鬧。
“沈宜安你也太棒了!”
“沈宜安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帥,就那個笑,小嘴一勾,半眯不眯的,我的天呐!她的臉瞬間黑了八度!”
“沈宜安……”
沈宜安沈宜安,似乎沒有停下的時候。
而沈宜安一個字都不想回。
那一巴掌好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能量。
她又變成了先前的沈宜安,背上重重的外殼,随時準備躺下。
然後,她再次聽到了大哥的聲音,清朗如山風,透着關切。
“安安,為什麼不跑?她會傷到你的。”
大哥,為什麼要跑呢?當時你不也選擇留下了嗎。
沈宜安不敢睜眼,她眼睫輕輕顫着,掙紮個不停。
她該睜開眼看看的,即便隻是未吃藥而産生的幻覺。
為什麼不跑呢?
他再度問出口。
沈家的布防絕對不會讓一個發狂的alpha四處撒野,暗處的攝像頭會記錄下宿姿的異常而後上報給衛兵,不出片刻,就會有一隊武裝齊全的衛隊趕過來。
這是沈宜安有恃無恐的原因,沈議長絕不會讓alpha于沈氏莊園發狂這類的新聞出現。
她身後站着這隊衛兵,才敢向宿姿反擊。
也正是反擊的一巴掌,才打斷了宿姿的發狂進程。
衛隊于五十米開外靜默,他們圍觀了沈宜安和宿姿的不和。
衛隊長官凱瑟琳歎息一聲,作為保護沈家平安的衛隊一員,凱瑟琳知道這位沈二小姐,沈家的透明人。
但作為當年納什事件的親曆者,凱瑟琳卻熟悉那個叫愛麗絲·納什的活潑女孩。
那雙如山貓一樣的靈氣眼瞳,如今滿是倦怠。
凱瑟琳示意衛兵原地待命,自己則走上前去。
她輕輕道:“小姐。”
沈宜安的助聽關了,她沒聽到,但西比爾提醒了她。
她睜開眼,看見全副武裝的衛兵站立身前。
助聽打開,沈宜安歪頭,也輕輕喊了聲:“羅斯阿姨。”
想來,她該是看了全程。
“你看起來沒休息好。”凱瑟琳坐了下來,如一個普通長輩般關切道。
沈宜安摸摸臉,笑了笑,“可能是沒睡好的原因吧。”
“不,”凱瑟琳沉默半晌,才又說道:“自從你回來之後,就不一樣了。你在溫莎星過的不開心嗎?”
沈宜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軍人的直覺總是敏銳,尤其是稱得上将她從小看到大的凱瑟琳。
“還算有趣,爺爺總是提着漁具早出晚歸,奶奶很喜歡嘗試烹饪,鄰居們也很和善。”沈宜安盡力回想着在溫莎星的趣事,發現她根本說不出來。
萬幸凱瑟琳沒有多問。
“那你呢,沒有跟沈老先生去釣魚?”凱瑟琳問,“我聽說新手會有保護期,也許你鈎上的魚會比沈老先生的多。”
沈宜安搖頭,“爺爺說溫莎星的魚會吃人,沒讓我去。”
凱瑟琳哈哈大笑,“他騙你的,吃人的魚早就進博物館了。”
衆所周知溫莎星以蘇蘇河裡的蘇蘇魚最為出名,蘇蘇魚肉質緊實,模樣奇特,無論是煎炒烹炸都不改其鮮甜美味,被廣大食客所喜愛。
于是沈宜安也發自内心的笑出來。
“羅斯阿姨,如果我沒被找回來,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沈宜安最擅長冷場,她面帶笑容,卻将早已知曉回答的問題抛了出來。
倘若她當年沒有在星網上發布那條視頻,也許沈家人就不會找到自己,也許他們也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