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就買好的,價格上從不在乎,人家敢報價他就敢給錢。幾次讓她捶足頓胸。
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小十五的來曆。那時他們還在金城,是蘇達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比鄰西域。阿耶就是在那淘到的一塊西域特産的漠玉,看見的第一眼就走不動道了。死乞白賴地買回家後,特地找最有名的工匠雕刻鈕飾。雖然不可否認的是浮雕的西域風光确實精美。但那可實打實的花了他們五十兩銀子。
往事不追,好在她知道阿耶的具體俸祿,按月留他一筆零花錢。從那之後情況果然有所好轉,不過阿耶時常抱怨,喜歡的印章都買不起。
現在有了前車之鑒,想要再将俸祿從他手中盡數摳出來,怕是得費一番功夫。
見阿耶頻頻往那酒肆投去目光,蘇達心生一計,笑得谄媚,“阿耶,今日大喜,我去買壺您最愛的梨花春來,明天再請牛嬸他們過來,咱們一起慶祝一番。”
蘇父裝作渾然不在意地将視線轉移,傲嬌地揚起頭。一副我沒看,我不想喝酒,别套路我的模樣。
可有些人啊,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蘇達默不作聲地買了二兩他最饞的梨花春。
蘇父嘴上沒說什麼,可輕快的步子和不知不覺哼起的小調早就透露出了他的好心情。路上遇到穿得顯眼的貨郎,還叫停住挑了一個粉白荷包。
送給誰的自然不言而喻。
蘇達捏捏夾層裡的荷包,确實該換新的了。本來還想再請牛嬸辛苦做個新的,現下倒是不用麻煩了。
她摩挲着滑溜的細緞笑嘻嘻地把新荷包收好。
誰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呢。
她快走兩步,如阿耶的願自覺岔開話題,“阿耶,西廂那位該怎麼辦啊?”
這才是個大難題。
“就算是為我們家攢福報了。等他好轉再說。”
“我今日看他好像是醒了。”
回想起那句如夢似醒的一句話,确信無疑,“就是醒了。”
“那這陣子就辛苦你了。但是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小女娘去照顧他總歸不妥。不若,買個奴婢?”
蘇達一聽,腦中頓時警鐘長鳴,周遭的喧鬧聲瞬間消失。
阿耶這才剛升官,就想着普漲奢侈。他們可是剛賣掉俸米,勒緊褲腰帶才摳出來幾貫錢。哪有半點兒閑錢養奴婢!
忙不疊道,“那不行,阿耶。咱們貧苦人家想要好好過日子,可不能手上剛有點餘錢就大肆揮霍。”
“這人我來照顧,窮人家的孩子還怕什麼男女大防。”
蘇父一聽可急了,我好好養大的女娘怎麼能讓一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野小子敗壞名聲。
“算了算了,人不用你照顧,能照顧好自己阿耶就萬幸了。”
“那西廂怎麼辦?”
“我來!”
“那您得累死,明天就新官上任了,不得點上三把火。哪還有精力照顧那人。”
得想個折中的辦法。
眼神一瞥,正撞上那亮堂一方天地的燈籠攤,眸中映着熠熠燈火,癡癡道,“就說是遠方表兄,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再說前幾日不也是我照顧的,也不知道現在計較個什麼勁兒。”當然這句話隻敢小聲嘀咕。
這琳琅滿目的小燈籠各具特色,看得人眼花缭亂。指尖向夾層探去,但還是及時制住蜷了蜷手指,硬生生把想買的念頭掐死在襁褓中。
小燈籠華而不實,沒大用處。而且一個至少100文,她才不花這份冤枉錢。
可等她這邊思想鬥争正烈時,那邊蘇父已經給了錢拎着燈籠邁開步子往家走了。
臨了才舉燈喊她一句,“快走,阿耶給你照路。”
等兩人踏月色與燈火歸家時,望着蕩然無物直達院子的空門殘壁。黑黢黢的小院内一覽無遺,隻有棵柿樹還算得上裝點一二,可三月未到依舊枯枝無葉死氣沉沉。本來有個門還能遮下醜,現如今隻會讓人唏噓,堂堂禦史大夫竟然清貧至此。
怕是有抱負想當官的文人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夢想撐不撐得起現實的殘酷。
蘇父默了半響,終于吐出半句,“找人修了吧。”
即使是想拼命省錢的蘇達,此刻都想舉雙手雙腳贊同,讓她親自上陣,她都不會說個不字。
突然,蘇達身形一頓,示意阿耶先别說話。她細細将這兩眼就看完的四方小院掃了一遍。
好似有細碎響動從寂靜院中傳出。繼續豎起耳朵細聽,确實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難不成這沒門的院子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是哪個不長眼的偷兒,居然如此倒黴找上他們蘇家!怕是要空手而歸!
可提着燈的阿耶竟然不管不顧直接往裡進,她正要去攔,卻被阿耶伸手擋住。隻示意她噤聲,蘇達隻好揪着阿耶跨帶上垂下的一角,捏得死死地小心翼翼跟在身後,還時不時向左右張望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