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滿川點了一盞昏黃的燈,撥開羅紗帳,靜靜的走到了女人面前。
他并不懂什麼武功,因此也不知道這裡之前有人來過,但他的腳步很輕,很怕吓到裡面的人。
燈火下女人的臉被照的溫暖了許多,那種蒼白也被減輕。
白滿川牽起女人的手。
女人沒反應,但在意料之中。
月色透過窗紗,低低的照在地上,像朦胧的思念。
他用臉頰貼了貼女人的手,目光很眷戀,看向女人時仿佛在透過她的病容看向她原本的樣貌。
她現在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然而自己翻遍醫書也未能找到醫治的方法,強求來的醫術終究不是自己的東西。
他輕輕喚:“……渺渺。”
女人沒有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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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愁偏是病中多,柔腸俠骨兩消磨。”
一聲歎息低低的穿過紗幔。
夜深了,清風城内的一處樓閣之上,病恹恹的公子還沒有睡,倦怠的讀着書。
他坐在床上,穿的很單薄,但室内溫暖如春,這樣好的天氣裡居然還燃了炭火。
一邊的侍女勸他:“少主,睡罷,您的身子不好。”
公子又躺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突然咳嗽了起來。
“我心中有所思……”病弱的青年微微擡着頭看向面前床上垂下的輕紗,眉頭微蹙,憂心忡忡。
他五官清俊,隻是太過消瘦,頭發懶懶的、暗淡的垂落在床邊,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侍女端過來一碗藥:“少主還是喝了藥就歇下罷,莫要再想那麼多,憂思傷神啊。”
公子接過藥,一口喝下,侍女替他擦了擦嘴,讓人将藥碗端了下去。
忽而公子開口了:“芍藥。”
侍女應了一聲:“少主,可是不舒服?”
公子輕柔的說:“能不能替我去看看儲兄可還在?我想找他有些事……”
說着他眼神黯淡:“若我身子好些,也就不用你們傳話了,自己也可以去。”
他這幅模樣看得直教芍藥覺得心疼,她是少主身邊的老人,伺候已經有十多年,眼見得他的身體江河日下——若是換了别人也就罷了,但他們少主偏偏又是個待人極其溫柔的人,即使是對下人也極為體貼,就這樣的,誰願意看他整天病恹恹?
若是能讓他健康些,芍藥就是從此出家念佛也願意。
“少主何必說這種喪氣話?都會好的。”芍藥替他掖好被子,讓他躺下了,溫柔的說:“我現在就去替你叫他。”
公子露出一個很虛弱的笑:“多謝。”
芍藥也笑了一下。
侍女穿過紗幔,輕輕打開門,剛想出去時,一道陰影便将她籠罩。
她擡頭去看。
來人身着藍衣,身材高大,皮膚是健康的麥色,面容英俊深沉,嘴角抿成一條線,眉毛微微擰起。
侍女忽而露出一個笑,給他讓開了道:“儲大人,您來的正好,少主剛要打發我去找你呢。”
儲亦塵走進屋内,聞言挑眉:“他找我什麼事?”
芍藥抿嘴:“這我就不知道了,還是您親自去問罷。”
頓了頓,芍藥又放低了聲音:“隻是少主最近憂思過重,還請大人勸勸他莫要再這樣了,讓他早點睡罷。”
兩人的目光看向内門。
繞過屏風,穿過紗幔,青年虛弱的咳嗽聲傳來,聽得人愈發的擰緊了眉頭。
儲亦塵撣了撣身上的塵灰,調整好狀态邁着長腿走進了内門。
他輕輕喚:“溫若。”
裡面的人聽見聲音很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會來的這麼快:“你來了?”
“是。”儲亦塵笑了一聲:“我來看你了。”
他穿過重重疊疊的紗幔,來到溫若的床邊。
溫若已經重新坐了起來,侍女見狀急忙給他找了件衣裳披在身上。
“你快坐下,最近可忙?”溫若拉着他的手問他。
“還好。”儲亦塵道:“一些小事。”
他坐在床邊。
溫若緩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很擔心你與我父親……”
“不用想那麼多,我會替你做好這一切。”儲亦塵舒展眉頭反握住他的手,手裡的觸感很涼、很輕,讓人幾乎不敢用力:“剛剛聽芍藥說,你找我有事……”
“是,實在是麻煩你。”溫若蒼白如紙的臉上帶着愧疚與希冀,很着急:“你能不能替我去聯系一個人?”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誰?”
溫若緩緩吐出郁文越的名字。
“我聽說過他,然而他現在恐怕不太方便。”儲亦塵道:“最近江湖上不太太平,有很多人要殺人,他家裡人對他有約束。”
溫若惋惜的說:“……這樣啊。”
儲亦塵靜靜的等着他繼續說話。
溫若想了想:“那……”
“你能不能替我去找另外一個人?”
儲亦塵問:“哪個?”
藥香味彌漫在室内,溫若靠在床上,那種擔憂又湧上心頭。
他皺着眉,容顔破碎。
“你盡管說就是。”對待這位多年的知己友人,儲亦塵總是要更加耐心,他安慰說:“我會盡力的找。”
“隻怕有些危險。”溫若也想到了剛剛儲亦塵說的江湖上有很多人在殺人的事,手不免握緊了些。
儲亦塵捏了捏他的手:“無妨,你隻肖告訴我是誰。”
“好。”溫若看向他,眸子裡有奇異的光,仿佛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嘴唇顫抖着,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我想讓你為我去找那位……”
“——春風殿的,陸绯衣。”
儲亦塵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