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人出了汗。
他自然想讓陸绯衣死,可是他也很擔心自己的命——他并不是一個膽子很大的人。
有人偷偷從隊伍末端溜走想要去找人,陸绯衣看見了,沒有阻攔。
鬧得越大才好呢。他想。
就是要鬧,要像火一樣的鬧起來,鬧得天下皆知,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來過這裡了……這才叫做事。
于是他勾起唇,身體微微前傾,用空出來的手打了一個響指。
“諸位,不用緊張。”
他十分有禮貌的說:“我想請你們替我做一件事,作為報答,我會請你們看一場好戲。”
“你、你到底在打什麼鬼算盤??”
“緊張什麼呀,今天又不會有人死去。”陸绯衣語帶甜蜜說:“我已經答應過别人今日不殺人,你們可真是走了大運。”
衆人不太相信他的話,可是不相信有辦法嗎?
“但是,你們一定要替我宣傳,”紅衣青年站起身來扶住了鬥笠,烏黑的長發在夜空中飄蕩,紅衣如烈火,如朝陽,笑吟吟說完下半句話,像告知,又像宣布。
“春風殿陸绯衣攜明月夜到此一遊,請諸君見證,江湖留名。”
衆人松的那口氣突然又被提了起來,又是驚訝又是質疑。
——隻因那個緊跟在陸绯衣名字後面的名字。
——誰?他說誰?!
這句話仿佛沒有動手的銘刻,就這樣刻在了每個人的腦門上,将人說得一懵。
忽而内味傳來刺耳的喊叫聲:“快來人!有人燒了書庫!”
所有人下意識都看向那座塔,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雄渾的火焰便如同饕餮巨獸一般将高塔吞了一半,有一個黑影站在塔尖,背着月光向下遙遙望去,幂籬遮住了他的臉,卻遮不住他高挑的身材與出色的風姿。
他手一擡,沖着陸绯衣招了招手。
陸绯衣“哎呀”一聲,看向那個黑影,心想,事情真是做的完美又剛好。
他笑出聲來,大聲宣布。
“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美人美景,幸甚至哉!”
“諸位,這就是我要請你們看的好戲!”
美人如斯,月光難得,未至佳節,豈無佳期?
火焰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蒼白——陸绯衣就是來找這個麻煩的!
隻是若陸绯衣已在這,那塔尖上的那位——
明月夜!
一個死了很多年的人,居然在這樣一個并無什麼特點的夜晚還魂了?
不,或許這一個夜晚本就不平凡!
所有人來不及多想就要去救火,然而陸绯衣比他們還跑得快,轉眼間已經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去,塔下已經圍了不少救火的人,個個急得手忙腳亂。
沒有人注意到陸绯衣的到來。
塔高四層,秋月白已經在上面等的受不了了——太熱了。
他皺着眉,等待同伴過來接自己。
忽而聽見一聲悠揚的口哨聲,他低頭,找到了陸绯衣的身影。
後面的人趕到了,大聲道:“拔劍攔住他們!就是他們燒的書庫!”
有人回頭,有人繼續救火,有人兩面反複回頭看,沒有組織,各行其是,現場亂的就像一鍋粥,讓人實在是手忙腳亂。
最先喊話的人已經不知道是誰了。
突然一股麻繩一樣的東西從人群中穿過,牽引着塔上的東西,如同活了一樣的往上爬,有好幾個人都被這莫名其妙的東西打得坐在地上,紛紛看向麻繩前進的方向。
轉眼間麻繩一樣的東西就已經挨到了塔頂的邊,并不受到火焰的半點幹擾。
有人看出來了他們這是要跑,尖聲喊:“抓住他們!那個紅衣服的是陸绯衣!”
這句話一出,場面更加亂了,亂成一鍋滾燙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粥。
沒有高手在,誰敢攔陸大魔頭?就是有高手在也得掂量着一下自己的本事!!
河面倒映着塔影,火焰如同一簇簇鮮豔的杜鵑花在江面燃燒着自己的生命,灰燼飄蕩在空中,飛過河岸飄向河對面,這個書庫的位置已經完全暴露了,即使是重重的山坡也無法将其擋住。
自在書院的其他人已經得知了有人前來搗亂的消息,正在往這邊趕來,秋月白深知必須得馬上走,腳尖輕點踩上紅色的絲線,人如落花飄雪輕盈的飛向陸绯衣那處。
有人執弓箭瞄準了他,飛矢襲來,二十四橋當空斬下,箭由一根變成兩根。
隻可惜這把刀在十年前或許許多人認得,但在今天,認得的人已經不多了——然而刀的價值豈在于它的出名?執刀人才是令一把刀風華絕代的關鍵!
最後即将落地之時,衆人都執劍追了上來。
絲線驟然收回,一隻手想要去摟住落下來的人的腰,但沒能成功反被人擊開,于是轉而想去拉手,又不成,最後隻能抓住手腕。
秋月白很無語,陸绯衣假裝無辜。
——真是趁火打劫啊。
若不是後面的人追的緊,他一定還會再給陸绯衣兩下。
眼下還是逃跑要緊。
一切就這樣行雲流水的發生并且結束了,陸绯衣拽着秋月白跑得很歡快不像是做了壞事,倒像是出來玩的。
跑遠了确定他們追不上了陸大魔頭還要停下來回頭看看,沖着他們招招手大聲說:“一定要記得!陸绯衣與明月夜到此一遊!回去告訴你們院主他爺爺我來過了,記得來殺我!”
好一招火上澆油,然而人肯定是追不上了,還是跺跺腳回去救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