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清歎息一聲,抱着長刀坐下望着他寬慰道:“你吹得很好,你母親在天上若能聽見,也會欣然的。”随後,便開始饒有興趣去勾他的玉箫,邊把玩邊歎道:“好東西,送我如何?”
似乎剛剛的寬慰隻是淺淺的作了個樣子一般。楚清明望着她的模樣,面色微滞,他甚少與人說起他母親的事,隻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才吐露一二。可這人......前後反差如此大嗎?
弱冠活這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見。
易雪清未注意他快要僵掉的表情,而是仔細研究起這玉箫,倒不是她冷漠。活那麼多年,自小在刀尖上長大,出海之後,又是刀裡闖劍裡過,什麼人也都見了個遍。毫不誇張的說,看過那麼多人,就湊不出一對完整的爹媽。她已經淡然了,而她的性格也亦不是個常朝後看常感傷的人,她刀鋒所指的,隻有前方。
見女人依舊打量着蕭,絲毫沒有看他一眼的意思。楚清明強忍禮貌的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來問道:“怎麼,易姑娘也會吹箫嗎?”
易雪清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有個人會,他的蕭斑斑裂裂的,想給他換一根。”換根玉箫,他應該就不會随手扔了。
聽到此,楚清明良好的修養再也沒忍住:“你要拿我的東西送給别人!?”
呃,這時易雪清遲鈍的腦子這才反應過來,借花獻佛好像是不太好。她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把玉箫還了回去:“不好意思。”
還是自己去買一根吧,刻點海浪,估計好看。
楚清明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語調重了些,緩了緩心神,溫聲問道:“看來易姑娘那個朋友,蕭藝了得,你還特地記挂要送他玉箫。”
易雪清搖頭:“不是啊,認識那麼久,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吹過這玩意。鬼知道他吹得怎麼樣?”
“那你為何要送他?”
易雪清一臉坦然道:“他總喜歡拿蕭當飛刀,扔來扔去的。我尋思着給他換把玉的,他估計就不敢亂扔了。”
楚清明:......
這都什麼人啊。
正當他勉強笑了又笑,快笑不出來時,快馬加鞭跑得快沒氣的阿鴿終于連滾帶爬的出現在自己主子面前。幹得沒邊的嘴巴還沒蠕動出一個字,他可敬的主子就已經一臉喜悅的将他扶了起來。
“你可算來了,快,化骨水還有我要贈易姑娘的刀。”
聽到贈她的刀,易雪清目光不由向下瞟去,那侍衛手裡确實握着一把玄鐵長刀,但看劍鞘,便知造價不菲。
“這是?”
楚清明一臉興奮的拿過長刀欲遞給她:“之前在夔州,你那個刀不是廢了嗎?我特地給你找了能工巧匠,鍛造此刀,削鐵如泥。你快看看,可是喜歡?”
“看着是不錯......”易雪清略有為難的舉起自己手中的長刀:“可我已經找到自己的刀了。”
楚清明一怔,此時此刻他才注意到易雪清手裡那把長刀,隻一眼,他便沉默了。自己手裡的這把刀已經是集了能工巧匠鍛造的寶刀,可比起她手裡那把還是要遜色不少。安親王府世子何許人也,眼睛毒辣,怎會看不出這把長刀的價值。
不過,她隻是一個江湖女子,武林上的世家大族也未聽說過有這一号人。除了......南疆南教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南疆毒女。
她不是海外孤島來的遊俠嗎?
楚清明放下刀,接過那瓶化骨水,卻不忙遞給易雪清,而是問道:“易姑娘,我還沒有問你。這化骨水是要作何用處呢?”
易雪清回道:“這般毒物,自然是拿去毀一些毒物。”
“哦?”楚清明笑道:“何等妖物要用得上這個?劇毒嗎?”
“不。”易雪清垂眸道:“它本身是沒有毒的,可是因為它,旁人的眼睛裡淬了毒。怨難解,恨難解,無數的鮮血濺在它的身上,無數的屍骸從它的四周鋪開。如此而來,它就是有毒的。我想做的,就是拿這個,把這些怨與恨給化了。十九,可行?”
楚清明沉吟半響,沒有說話。默默将化骨水遞給了她,拿到想拿的東西,易雪清也不再耽擱,揣好東西,拱手道謝,便馬不停蹄的準備啟程回華山。
臨上馬前,楚清明突然叫住了她。
他立于馬旁,擡眸凝望着她,淡白的晨曦傾灑在他欣長的身影上,清冷似谪仙。他為她調整好馬镫,清聲道:“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心願。”
易雪清笑道:“忘不了。”随後,一踢馬肚,“駕”得一聲,絕塵而去。
楚清明站在空蕩凄冷的街道旁,望着晨光中漸漸消失的紅衣身影,低頭看了眼那把未送出的長刀。低低一歎,随手扔向阿鴿手中,負手而立,望着晨光愈明。
罷了,她已經有更好的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