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瘋女殺害官差屠了縣衙的事是人盡皆知,至少南靈一路聽着是這樣。天降魔女,先滅潇湘院,後屠官府縣衙,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紅衣女,黑白兩道誅殺令。南靈的心底越來越沉,這奇人是有點魔性在身上的,如今這種情況,就算找到易雪清,僥幸不殺她或者不被她殺,這中原她絕計也待不下去。不與南教同謀,但如今南靈不得不承認,南教會是她最好的歸宿。
馬兒慢悠悠在小道上走着,南靈仰頭望天,無奈歎息:“我估計回不去醫谷了。”
白雲間笑道:“葉掌門我熟,到時候我替你說說情。”
南靈白了他一眼:“用你說情?”忽然,一陣馬蹄狂亂從二人身邊疾馳而過,南靈理着被吹亂的發絲,看着前面的隊伍,白影翩然,那領頭之人怎麼看有幾分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刺面的風在馬蹄聲中呼嘯,紅色的布卻手中越攥越緊,楚清明目光如炬。腦海裡閃過無數種畫面,天機閣自以為是江湖第一情報組織,如今看來,還是浪得虛名了。
胸口的傷隐隐作痛,當真萬萬是沒有想到,江湖上真敢有明知他身份還下毒手的人。
楚清明有一種直覺,這江湖波濤下似乎藏着一根線,扯動風雲,攪亂一池渾水。舊太子、潇湘院、南教、涼州急報,還有那個他誤以為英雄救美心心念念的女子,潇湘院......
紅色的碎布越看越刺目,隻怪自己惜紅顔昏了頭。
果真,她一到什麼地方不發生點大事呢?
“金陵。”
命格的某一點落在人間的這一刻,白日當空,光影交疊,三人所行不同之路,卻向同一個目的地而去,殊途同歸。
與此同時,涼州。
君不見走馬川雪海邊,黃沙枯草雁回天。馬兒在荒灘上停下,男人扯下遮沙的布巾,涼州城的影子若隐若現。他平靜的眺望遠處繁華的涼州城,黑色的瞳孔如古井無波,他阖上眼,再睜目時已是無限蒼涼。
故園回首,魂歸無覓。他俯下身,撿起一塊石頭藏于胸口,恍惚的瞬間,他仿佛看見了多年前盛開的紅花:“爹,娘,我回來了。”
“易姐姐,我是個災星嗎?”行路枯燥,山間小道盡頭隐隐可見城鎮影子。易雪清眺望遠處,過了這裡,再行半月就到金陵了,正盤算行程,誰料身後的小崽子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易雪清扯過他的脖根子,仔細打量,一路上風吹日曬,現在的楚尋黝黑幹瘦,粗麻短打,早已沒了最先貴太子的模樣。打眼一瞧,兩人就是一落魄刀客帶一小乞丐跟班,不錯,易雪清看着他委委屈屈有些滑稽的樣子,又不想發火。耐下性子應付起這小孩子的矯情:“命格如鬼神一般,都是胡言亂語,命從不由天定。你既然命硬若煞,那此刻,我把你推下崖去,你可能活?”
楚尋怔然,還是老實回答:“不能。”
易雪清笑了:“那不就是了,什麼老天爺,事在人為,你命由你,由我,由世上一個人,但不由天。”見這小崽子聽得一愣一愣,易雪清還想在慷慨陳詞一番,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退後兩步,山上果然系着一條白布,這一般是官府探子用的,代表這山上有山賊。
她把包袱扔給楚尋抱着,熟練地抽出長刀:“老規矩,你看好東西,我去辦事。”
楚尋聽話的點點頭:“早去早回。”
夕陽漸斜,林風俆俆。楚尋靠着大樹都快打了哈欠,隻聽“咣當”一聲,一袋染血的銀子落在地上。楚尋沒有半分害怕,而是熟練地撿起銀子擦幹淨。下一刻,同樣身染血迹的易雪清從樹上躍下。拿起一錠銀子興奮道:“這次運氣不錯,宰了一隻肥羊。”
從二人語氣動作,這樣的事沒少幹了。
楚尋有些惆怅,一路上兩人跟着不少乞丐走,偶爾也讨飯,易雪清常常跪在路邊,拿塊席子把他一蓋就賣身葬弟,騙了錢就跑路。
但沒餓着的主要原因就是一路搶到尾,易雪清管這叫黑吃黑,官府不察,江湖不揪......揪也拿她沒法,楚尋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隻是他沒想到黑的咋那麼多。
“皇叔上位後,大周不是已成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嗎?怎麼一路上,還有那麼多山賊和乞丐啊。不是皇帝英明神武,景正則匡世經緯,胸懷天下嗎?”後面的話,小崽子顯然帶了幾分不服氣。
易雪清邊數着銀子,邊斜眼瞧他:“你先前在别院有幾個丫鬟,有幾個婆子,有幾個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