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完全睡不着。

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堅持一動不動過去了許久之後，我終于還是按捺不住掀被而起。

房間裡非常安靜，除了因為我起身而帶出的床闆吱呀聲，就隻能聽到窗外不知道是什麼昆蟲的幾聲叫喚。而床正對面的書桌上，電子時鐘沉默地工作着，顯示此時的時間是淩晨1點20分。

躺了兩個多小時卻沒能成功入睡，這是失眠的典型症狀。

失眠對于穿越前的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我本以為穿越後會有所好轉，但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固定屬性。

不記得是誰曾經跟我說過，如果躺在床上不玩手機，閉上眼睛強制自己躺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能睡着，那就說明多半是心裡有事，感到焦慮。這種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掀起來把在想的事情做了，做到有困意再去睡。

所以我在焦慮什麼呢？又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呢？

是因為小田切智和鹿山健嗎？這件事情應該已經結束了才是。

鹿山健被伊藤國一揍了之後與小田切智進行了協商，他用自己的主動退學換來了小田切智的不向教官上報。他說得非常潇灑，被揍得鼻青臉腫甚至都還在笑着說：“這樣也方便了你們不是？”

确實，他這樣的主動離開免去了很多麻煩，畢竟雖然有錄音作為證據，但小田切智也并非完全光彩，要是真的去報警，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判教唆他人自殺或者污蔑他人，畢竟當年的事情可沒有監控作為真相。

而我和伊達他們都并非當事人，并不能對他們的選擇說什麼。真要說，我和降谷偷監控的事情也是非法取證的一種。能夠不引起教官注意的前提下“順利”“平安”地解決這件事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唔，難道是我在擔心鹿山健成為未來的一個不穩定因素嗎？可能有一點這個原因在吧。

我調查過鹿山健的信息，東京大學畢業的優秀學生，家底豐厚，履曆清白，這樣的人不當警察了也能活得很好，從他過往的選擇甚至完全看不出他會想要成為一名警察，他或許就是為了小田切智才來到這裡的，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我不想理解他做出這一系列事情的原因，我隻擔心他以後會不會還惦記着我還有警校組。

由衷地希望他這樣的人不要再有戲份了，如果再來一次，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夠揭穿他。

唉，果然還是能力不夠吧……其實我覺得我在這次事件中做得還不夠。

比如說，如果一開始如果對班級同學們的了解更加深一點，我是不是就可以在最初的時候就阻止小田切智摔下去呢？又比如，我阻止小田切智的做法真的是對的嗎？對于小田切智來說，他能夠從痛苦中解脫嗎？我有什麼資格來替他做決定和做選擇呢？我的選擇也不一定就是完完全全正确的吧。

我覺得我做得不夠好，又找不到如何可以做得更好，所以我也不是很願意再繼續思考。

真要說起來，我覺得我在焦慮成績的可能性更大。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在射擊課上發揮失誤了，這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打擊人的事情。明明之前能夠很穩定地拿下十環的我，這次居然沒有全部拿下十環，成績上輸給了降谷零！如果要比如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那就是我對于我對着一張我本可以考99分的卷子，最後隻考了87分！雖然隻有一次子彈歪了，但那也是歪了一次子彈啊！

這隻是一件非常小的小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很清楚。

但是我看着降谷零能夠比上次取得更好的成績，而我自己卻因為發揮不行隻拿到一個很差的成績……這種事情讓我感到惶恐，惶惶不安。

我是不是下次會做得更差？

我是不是已經在退步了？

我是不是達到了我的極限了？

我總是這樣想，我總是害怕我的退步，我對于我的能力、我的努力、我的未來沒辦法形成一個良好的認知。

要怎麼樣才能做得更好呢？要怎麼樣才能做到完美呢？要是能夠預見未來就好了，那我也就不必像今天這樣惶惶不安了。

唉，無論是不定的未來還是射擊，這都不是今天晚上能做的事情啊，還是想點其他辦法來催眠吧。

看法學書？但是看到法學書我就會想到法律的不健全，不完善，沒辦法對鹿山健這樣的人進行有效裁決。看英語？這倒是可能會越看越困，畢竟課本裡的英語字就像蝌蚪一樣密密麻麻，不過我不想看。

要不悄悄出寝室到外面走走？

……這好像不符合警校規定。

但是好像也沒有明文指出睡不着的人不可以在警校内散步吧，隻要我早去早回！

不管了，沖！

我離開寝室離開得非常順利，期間沒有遇到任何人或者教官，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警校的管理還挺松弛。要是換作我穿越前的學校，呵，所有寝室的門上都會有一扇窗戶，然後半夜會有手電筒的光打進來看學生，要是有學生半夜出遊，那麼寝室老師就是最恐怖的夜遊神。當然，那也是穿越前的高中啦，現在都是成年人了，不管才是正常的，大不了違反了紀律之後扣錢加嚴肅處理。

不過半夜出來透氣應該不算是什麼值得嚴肅處理的事吧，大概。

在校園内走了走，我找了個可以休息的長椅坐下，享受月色下的甯靜時刻。

今晚的月光皎潔，可是卻很孤獨，就這樣安靜地待在天空，周圍甚至沒有一片雲朵。

我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喜歡這安靜的月亮，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害怕這美麗的月夜。

它那麼亮，甚至照亮了櫻花樹枝頭那幾朵孤零零的、殘缺的小櫻花。

櫻花的花期很短，開學的時候是他開得最爛漫的時候，現在兩個星期過去，僅僅剩下了樹葉挂在枝頭。我依舊記得穿越那時候看它還是那麼的驚豔，像二次元才有的美好，現在再看，覺得空落落的。

以前的時候我就很羨慕那些二次元的人，總感覺他們都很開心，就算也需要上學，也會被批評，但是他們很快就可以振作起來，我以為他們的灑脫快樂是因為他們在二次元世界生活的原因。可是當我穿越到了二次元世界之後我發現，那不是環境影響的，那是心态影響的。

瞎子是看不到美好的。

就像我總是容易難過。

“好想回家。”

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

穿越之前，父母離異的我沒辦法在新的家庭裡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在穿越之後，小林哲也的監護人也并沒有現身過，和沒有家一樣。

雖然在警校裡我時常用充實而規律的生活讓自己忽視那點小小的寂寞和難過，但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很難忽視那些像刺一樣的情緒。

我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一刻的寂寞也不行。但是我又不希望别人發現這一點，這好像會顯得我非常脆弱。

我必須堅強，必須努力，必須長大，這些才是正确的。時間永遠不會停留和倒流，人也不可能永遠待在一種環境之中。就像我現在和警校組們相處得很好，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但是在以後，我們也會分開的。

離開警校後，我終究還是一個人。

我根本沒有家。

小林哲也沒有家。

“……喵～”

一聲軟軟的貓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尋聲望過去，卻看到了托抱着白貓諸伏景光。他穿着和我一樣的運動外套和白T恤也，烏黑的頭發有一點沒有被整理過的淩亂，我從他臉上的神情中品出了三分震驚、三分驚喜還有四分尴尬。

看着他和貓貓如出一轍的貓眼，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剛剛那聲貓叫是誰發出來的。

“晚上好？”

“……晚上好。”

我們很尴尬地打了招呼，在這安靜的月色下尴尬地凝視着。

但是貓貓并不關心人類的氣氛，隻關心自己舒不舒服，興許是待得沒有趣味了，它一下子就從諸伏景光懷抱裡竄了出來，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後接了個懶腰。

或許是出于回避心理，我的目光從諸伏景光身上移開，轉而看向這隻軟軟糯糯看起來像貓貓蟲的小白貓。它一定是一隻非常愛幹淨的貓，不然它的白毛不會那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