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勝利了,各方面的。
老公爵放下高舉的長劍,臉上露出疲憊至極的神情。
公爵夫人尖聲命令仆從去攙扶兒子,然後把醫生叫過來。仆從們跑來跑去,像一群無頭的蒼蠅。
公爵府内頓時亂成一團。
圍觀的衆人對這樣的場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簡喬卻以手掩面,倉促退後。迸濺的鮮血讓他想起了上一世的記憶。心髒被刺穿的劇痛無比真實地重現,讓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沼澤中掙紮。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暈血。
他無力再走下去,隻能靠在石獅子身上閉眼喘息。他輕輕搖頭,試圖趕走那些可怕的回憶。
就在這時,衆人發出驚駭的高呼。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朝鐵門内看去,卻見霍爾撿起地上的長劍,朝背對自己大步前行的雷哲刺去。
他已經輸掉了一切,所以隻有雷哲死了,父親才會讓他繼承格蘭德。他心中堆積了太多恥辱、憤怒與恐懼,而這些無比黑暗的情緒早已一口一口把他的理智吞噬殆盡。
人群在尖叫,而他則露出陰狠的笑容。
老公爵眼神一厲,舉劍便要刺向偷襲者,卻在最後關頭停下了攻勢。這是他用盡所有愛意去培育的兒子,他下不了手。
站在周圍的騎士們紛紛上前救援,卻根本無法在瞬息之間阻止這場刺殺。霍爾離雷哲太近了,隻需跨前一步,他就能把劍送入雷哲的心髒。
輸了不認,還背後偷襲,這是何等的卑鄙無恥?又是何等的懦弱無能?更是何等的肮髒下流?
騎士們的怒焰被徹底點燃。
簡喬強壓下頭腦的眩暈,踉跄着朝鐵門跑去,并高聲提醒:“小心背後!”他害怕同樣的事情會在雷哲身上發生,他太知道心髒被刺穿是怎樣痛苦的感受。
雷哲耳尖微微一動,然後飛快閃避。劍刃擦着他的胳膊刺入空氣,而他旋身揮出重重的一拳。
隻聽砰地一聲巨響,霍爾竟然被打飛五六米,落地之後,衆人才發現他的頭盔竟然凹陷了一個拳頭印,濃稠的血液順着他的前額汩汩往外冒。
醫生連忙跑上前幫他取掉頭盔,定睛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霍爾的頭骨竟然也被打凹下去,破口處除了鮮血,還有白色的腦髓緩緩滲出。這樣的傷勢已經沒救了。
僅憑一隻拳頭,雷哲便可以把無堅不摧的鋼鐵打至變形,這是何等可怖的戰鬥力?
走到近前的騎士們紛紛半跪下去,以手覆胸,彎腰行禮。這是他們表達敬意的方式,也是他們獻上忠誠的決心。
雷哲接過騎士長遞來的純白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沾滿鮮血的拳頭。
他側過身,看着自己的父親,神色冷漠地問道:“剛才,霍爾刺殺我的時候,你明明可以阻止對嗎?然而你沒有,所以你希望我在決鬥中死掉。在你心裡,我不是你的兒子,霍爾才是。”
老公爵面容蒼白地看着他,半晌無言。
雷哲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用腳尖踢開那把已經斷裂的,原本屬于老公爵的長劍,諷刺道:“諾頓·格蘭德,你的時代結束了。從今天開始,我也當你已經死了。我不是你的兒子,你也不是我的父親。不管你願不願意,格蘭德隻剩下一個繼承人,那就是我。”
老公爵挺直的脊背緩緩佝偻下去。他察覺到了騎士團的不滿和憤怒,也察覺到了圍觀衆人的鄙夷。他的昏聩讓他曾經的榮耀蒙上了無法抹去的塵灰。
溫柔鄉英雄冢。當他沉溺于女色的蠱惑進而失去該有的理智時,他已經走到了末路。
即便次子殺死了最心愛的長子,他也沒有資格置喙,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長子該死。當他舉起長劍背後偷襲的時候,他在道義上已經死了,不殺他不足以平息大家的憤怒。
雷哲行至奄奄一息的霍爾身邊,揚了揚下颌,笑着說道:“知道嗎,那把劍是我故意留給你的。撿起它,你會死;不撿起它,你就能活。貴族的尊貴不僅僅源于血脈,還源于品德。但是很遺憾,你的血脈與品德都是低劣的。統率格蘭德,你不配。”
用充血的眼珠死死瞪着他的霍爾,終于咽下了不甘懊悔的最後一口氣。
站在城堡的露台上看完全程的海倫提着裙擺跑出來,歇斯底裡地呐喊:“雷哲,我要去找國王控告你!我一定會把你送上斷頭台!你給我等着!”
半跪向雷哲宣誓效忠的騎士們立刻站起來,準備去追人。
雷哲卻擺手嗤笑:“讓她去。”
這兄妹倆的結局他早就安排好了。
老公爵若有所感,連忙吩咐自己的仆從:“快去把海倫追回來,快去!”
然而公爵夫人卻尖聲阻攔:“誰也不準去!”說完還派了一輛馬車送女兒進宮。
老公爵把公爵夫人拉到一邊,述說其中的厲害關系。夫妻倆最終會怎麼做,雷哲根本不在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誰也不能阻止。
他揮開簇擁在自己身邊的騎士們,大步朝城堡外走去。
看熱鬧的人群立刻退後,然後四散而逃。沒有誰敢直面這頭雄獅的威儀,更沒有誰能承受得住他滿身的殺戮氣息。
渾身發軟的簡喬卻無力逃走,隻能背靠石獅子慢慢做着深呼吸。他絕對不能暈倒,更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暈血的弱點。
察覺到雷哲的視線牢牢鎖定了自己,而且正快速靠近,他渾身一僵,頓感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