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簡喬動情地低語:“雷,你知道嗎?因為你,我第一次感謝上帝。我感謝祂庇佑了你,讓你在戰争中存活下來;我感謝祂讓我們相遇,也讓我們成為摯友。我感謝現在的一切。”
在他的懷裡聽見這些充滿感恩與慶幸的話語,雷哲内心之中燃燒的憤怒火焰竟然慢慢熄滅了。他忽然之間就找到了存在的意義,而過去所經曆的一切痛苦,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看向父親時,他竟也不覺得對方是如此面目可憎。
他恢複了平和與甯靜。
“簡,我沒事了。”他清了清嗓子,極為不好意思地開口。
簡喬還在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和頭發,這是母親安撫年幼的兒子時才會做出的動作。
雷哲心裡殘存的最後一絲怒火也伴随着他溫柔的撫慰消散了。紛紛揚揚的羽毛落在雷哲心裡,撓着他的心尖,帶來微顫微麻的癢。
暴怒之後,雷哲沒有感覺到精疲力盡的空虛,反而獲得了安定下來的舒适和滿足。
這就是簡喬帶給他的力量。溫和的,如水的,令人想要永遠沉溺的力量。
沒有簡喬,雷哲這團火焰會一直熊熊燃燒,最終把别人也把自己燒成灰燼。
他輕輕抱了簡喬一下,再次說道:“我真的沒事了,謝謝你親愛的。”
簡喬這才放開他的腦袋,垂眸去看他的表情,神色間滿是擔憂。
雷哲咧開嘴,尴尬而又讨好地笑了笑。他真實地演繹了什麼叫做“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剛才還像炮仗一樣,恨不得把老公爵炸開花,現在卻溫和得似個面團。
簡喬緩緩點頭,漆黑眼眸這才散去陰霾,洩出微光。
老公爵扶着椅子站起來,顫聲說道:“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
他佝偻的脊背仿佛被什麼過于沉重的東西壓着,眼看就要坍塌了。僅僅隻是站起來就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以至于他的身體在微微搖晃。
“您坐下吧,大家都看着呢。”簡喬輕輕拍撫老公爵的手背,提醒他不要讓賓客們發現端倪。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維護好友的體面。
老公爵艱難地擺手,移開椅子時有些使不上勁,差點摔倒。心中的傷痛和悔恨奪走了他全部的力氣。
管家連忙上前攙扶,表情憂慮極了。
就在這時,雷哲冷冰冰地說道:“坐下吧,一起看演出。後面幾場戲是我親自寫的劇本,實話告訴你,情節非常精彩。”
他的大言不慚惹來了簡喬帶着戲谑意味的一瞥。
雷哲果然是生長在陽光裡的一棵大樹。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在陰暗的角落裡紮根。
老公爵眼眸驟然一亮,神色間卻還是帶着一點不敢置信。兒子真的在挽留他嗎?
雷哲揚了揚下颌,再次說道:“坐下吧。”
不知道為什麼,隻要簡喬在身邊陪伴,他就能忍受一切糟糕的人和事。
“好好好,我們一起看演出。”老公爵連忙坐下,視線忙不疊地移向舞台。他唯恐自己不聽兒子的話就會被攆走。
管家默默退到角落。
伸長脖子探看情況的賓客們也都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侏儒的表演。
簡喬握住雷哲的大手,輕輕一捏,算作撫慰。
雷哲把五指插入他的指縫,用力将他抓緊,然後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行吧,簡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想讓老東西留下,那便留下吧。
與此同時,從未被格蘭德的權貴們逗笑的加西亞卻忽然拍着手,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根本不關心這家人在争什麼,吵什麼,又有何恩怨。她全程都在專心緻志地看表演。
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就算這些人當着她的面拔出刀劍互相砍殺,甚至死了那麼一個兩個,又與她何幹?
什麼賭注不賭注的。他們把她當成貨物了嗎?
她早就受夠了這群混蛋!她現在想笑就笑,再也不憋着。
于是,全場都聽見了這位交際花毫不淑女的大笑。
安德烈親王和他的一衆狐朋狗友們臉都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憤恨不平地說道:“媽的,這次又是雷哲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