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啞粗粝的男聲響起,語氣很陰沉。
“什麼事什麼事關你屁那事——”
那人嚷了一聲,結果一回頭,聲音全部卡在了喉嚨裡。
“齊,齊哥?”
“齊哥好!”
“啊啊啊剛才我那句話就是在放屁,齊哥您别放在心上!”
……
幾分鐘前男廁所中那種古怪凝滞的氣氛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公鴨嗓男聲們嘈雜的殷勤問好。
面對其他人的讨好,齊骛神色中不見半點得以,漆黑的眉眼低垂着,隐隐透着一抹不耐煩和焦躁。
他站在廁所門口,目光冷冷掃過那幾個男生。
霎時間,昔日饒舌油化的混混們,竟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怪物冷然盯住了一半,身體裡屬于古老祖先的求生本能上線,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齊齊噤聲,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接着他們便聽到齊骛淡淡道:“這裡我要用,你們……滾遠點,别來打擾我。”
齊骛說話說得極為不客氣,可聽到那句話的混混們卻是一臉死裡逃生的模樣。不用再多說什麼,也根本不再記得自己所謂的“包場”,一群人佝偻着身體,腳底抹油,飛快地作鳥獸散往門外逃去。
*
謝希書:“……”
謝希書咬着嘴唇,默不作聲地低着頭,就那樣渾水摸魚地緊貼着那群小混混也朝着門口走去。
當然,最後并沒有走成。
就在謝希書即将踏出廁所門的那一刻,齊骛忽然擡起手,用拇指和中指輕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謝希書的身體驟然凍結在了原地——雖然,齊骛這時候,其實根本就沒有用什麼力。
*
少年在發抖。
齊骛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力氣,指尖傳來了細密的酥麻感,他可以看到自己指腹上深紅色的裂口正蠢蠢欲動企圖朝着兩邊裂開。
但最終齊骛還是沒讓“它們”出來。
謝希書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中溢滿了恐懼——盡管那氣味依舊甜美誘人,但之前在家裡“幹活”時的豐富經驗讓齊骛清楚知道,這時候并不适合再繼續刺激謝希書了。
謝希書太……
太脆弱了。
齊骛看着自己掌下近乎崩潰的少年,忍不住想道。
而且,大抵是因為終日埋頭學習,很少運動,謝希書的個子不矮,身形卻真的是格外單薄消瘦。
齊骛不自覺地用指腹揉搓了一下謝希書的脖子,隻是這個小小的動作,齊骛卻覺得自己幾乎能隔着那層細膩纖薄的皮膚,直接按上對方伶仃的骨骼。
莫名的,他原本藏在牙肉中的那些細齒又有點按捺不住。
*
“謝希書,你留下。”
齊骛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格外幽暗,他啞着聲音,湊到了謝希書的耳側,喃喃歎道。
*
“咔。”
男廁所的門,被齊骛當着謝希書的面關上了。
反鎖時,鎖栓艱澀的金屬音仿佛是在碾壓謝希書的腦神經。
明明隻是一扇那麼薄的門……
可當它關上時,寒意卻直接灌滿了謝希書的全身。
他仿佛被徹底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而這個世界裡,隻有他,還有齊骛。
謝希書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他想要尖叫,可極度的恐慌卻讓他不自覺陷入了某種動物性的僵直。他隻能徒勞無功地看着齊骛關門,鎖門,然後轉過身,一步步走向他。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麼安靜。
謝希書甚至還能依稀聽到門外遠去的那些男聲彼此之間的探詢與嘀咕。
“……怎麼回事?齊哥怎麼忽然把那個書呆子留在那裡頭了?”
“你沒聽說嗎?齊哥好像好早之前就看那家夥不順眼了,不過一直沒動手,我還以為是謠言呢。”
“我靠,那家夥怎麼敢招惹齊哥的,就那小身闆……”
“而且最可怕的是,齊哥這次是親自動手。”
“靠。”
“牛逼。”
“我已經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麼了,能讓齊哥親自招呼。”
“要不要來打賭?就賭我們這位秀才,咳咳,這位‘狀元’,今天到底是豎着從裡頭出來還是橫着。”
……
*
但很快,就連最後這點人聲也徹底褪去了。
謝希書的眼前落下了一片陰影。
他眼神顫動了一下,擡起了頭。
齊骛已經站到了他的正前面。兇悍高大的男生低着頭,望向謝希書的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下一刻,謝希書便看到齊骛朝着他伸出了手。
有什麼東西罩住了他,他的視野驟然一片漆黑。
“謝希書,這——”
随着視覺的剝奪,謝希書原本已經繃到了極限神經,在這一刻終于徹底斷裂。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
謝希書慘叫了起來。
在強烈恐懼感的驅使下,他終于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再也顧不得别的,跌跌撞撞循着記憶便朝着門口的方向沖去。
理所當然的,他并沒有成功,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多走一步,一具滾燙的身體便死死覆在了他身上。
“謝希書!”
齊骛的聲音很朦胧。
“喂,你這家夥——”
濕熱,強壯的胳膊,宛若沼澤中的巨型水蛭般糾纏在謝希書的身上。
掙紮中,齊骛的喘息無數次掠過謝希書的脖頸與背脊。
這一切都像是某個噩夢。
某個曾經在睡夢中糾纏過謝希書無數次的噩夢。
謝希書的大腦完全宕機,他根本不知道,也無法想象自己會遭遇什麼,唯一可以确定的事,他确實害怕極了。
他似乎一直企圖尖叫,但很快他便感覺到齊骛的手隔着布料蒙上了他的臉。
隔着布,那雙手似乎找不準謝希書嘴唇的位置,他的動作也相當急躁,粗魯的手指幹脆隔着布直接伸進了他的嘴裡。
謝希書下意識地咬住了對方,但咬下去的感覺卻相當怪異——結實,緊繃,富有彈性,不像是咬住了手指,倒更像是咬住了橡膠一般。
但橡膠也不可能那麼靈活地卡住他的下颚,抵住他的舌頭不許他發聲。
謝希書的呼喚很快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嗚咽。
再加上呼吸不暢,有那麼一兩秒鐘,他幾乎失去了意識。
強烈的瀕死感襲來,謝希書在精神崩潰中下意識地擡起手,不停地摸索着身側的事物。
*
三中管得很松,所有的時候,會有男生聚在廁所裡抽煙,偶爾,也會帶上點酒水來喝。
混沌中,謝希書摸到的,便是一截沉重,冰冷的玻璃瓶。
“啪——”
沒有辦法思考。
也沒有力氣去思考。
謝希書完全是憑着本能,将手中的東西重重地砸到了面前那個人的身上。
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聲音,齊骛的動作一下子停頓了。
又慢了半拍,謝希書才意識到,就在剛才,他給了齊骛一酒瓶子。
時間仿佛瞬間靜止,周遭變得無比安靜,無論是他,還是齊骛,所有的動作都在那一刻徹底凝滞。
“嗚嗚……呼……”
謝希書大口大口喘着氣,抽噎着慢慢擡起頭。
籠罩在他頭上的布料不知什麼時候滑了下去,松松垮垮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被眼淚浸染得一片模糊的視野中,浮現出了齊骛的臉。
一縷殷紅粘稠的血迹緩緩從齊骛的額側流下,将那張陰鸷冷漠的臉,染成了刺目的紅。
*
謝希書整個人徹底僵在了遠處。
而齊骛抹了一把臉,在看到掌心的紅潤後,他似乎也呆了一瞬。
幾秒鐘後,他忽然扯起了嘴唇,似笑非笑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你是第一個敢對我摔酒瓶的人。”
他的聲音嘶啞的像是被火燒過。
“你們學霸,平時就是這樣對待還你東西的人?”
還……東西?
謝希書緩緩地低下頭,才發現之前,罩到自己身上的那塊布料有些眼熟。
那事實上并不是什麼裹屍布或者是令人窒息的兇器,僅僅隻是一件三中的校服。
而在這個學校裡還會穿着校服的人,似乎也隻有謝希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