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不會傷害你，中心AI也不會，他隻是想見一見，你這個……最後的人類。”

“最後的……人類……不，我不是，我不是！”

樂桓甯感受到中樞前所未有地震顫，他想下來，然而阿努比斯的手卻緊緊箍着他，他一點都不想見什麼中心AI，他不想知道自己的下場。

“如果他說的是假的呢，如果他就是想殺了我呢？”

樂桓甯捂着嘴，艱難地說道：“沒有物種能容忍異類的存在，何況這個異類還是地球曾經的主宰。”

阿努比斯“噗嗤”一聲笑了，他依舊不敢看樂桓甯，背着他靜靜地往前走：

“主宰一事，與你我無關，我相信，就算是前世的你，也不過是大千世界中一個平凡的人，誰能妄自稱一聲主宰呢？大部分人朝生暮死，‘主宰’一詞對他們來說，還不如明天吃什麼有意義。”

是……這樣的。

樂桓甯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還是一個身世凄慘的普通人，他甚至沒有感受到人類社會的美好，就那麼倉促地離開了。

“寶貝兒，我能不能問一句，你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牆上的光影不斷變換，就像電影裡的蒙太奇，五彩斑斓的畫面逐漸拉伸，扭曲，到最後，所有屏幕都顯示着同一個場景——三個人走在暗無天日的洞窟中，腳步聲空曠、詭異，每個人都像壞掉的機器，而場景内，還有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屏幕……

“我以前是個大學生，最普通的大學生，在一次找工作的路上被燈牌砸死……”

說到這兒，樂桓甯自己都笑了：“很離奇的退場方式，就像我這個人一樣，所有人都抛下我先走了，隻有我一個人來到了這個空蕩蕩的世界。我活得很可笑，死得也很可笑，我整個人就是個說不出口的笑話。”

“是嗎，一個普通人就這麼厲害，那過去的世界到底有多可怕啊。”

樂桓甯話音一窒，腦袋埋到了阿努比斯肩上：“不，我不厲害，我會的很多人都會，那确實一個……繁華的世界。”

很繁華，也很美好，但是對樂桓甯來說，那是另一片觸不到的風景，生前與他無關，死後，死後……

人類都化成灰了，再繁華的景象也逃不過凋零的命運，懷念有什麼用呢，不如就這樣吧。

不如就……

體内的意識正在不斷消失，樂桓甯打了個哈欠，笑盈盈地說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既然都走到這裡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隻是一個聽從命令的影子，從來都不是死神，隻是死神的走狗，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滿意嗎？當然是不滿意的，他和阿努比斯一起走過了這麼多，他們同生共死，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老天對我，果然是不公平的。”

樂桓甯看向了不遠處的喬治，對方或許聽不見他們說話，或許都聽見了，但那不重要，進了這裡的人，是不可能再出去的。

除了阿努比斯。

“寶貝兒，别這麼想，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不管怎樣，都要在一起一輩子。”

阿努比斯的聲音漸漸遠去了，他被放在一個巨大的儀器前，樂桓甯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這一定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中心AI。

樂桓甯眨眨眼，對方的光芒實在太耀眼了，像是被攏在一個巨大的光球裡，他閉上眼，反應遲鈍的聲音接收器中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那聲音不男不女，是标準的AI電子聲。

“你是一個穿越而來的人來。”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他是機器人生的？

“但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名為靈魂的東西。”

靈魂？唯物主義不講靈魂，本來就沒有的東西，還能怎麼看？

“告訴我，你從哪兒來，為什麼要來這個世界。”

為什麼要來……為什麼，這還有得選嗎？

樂桓甯勾起唇角，也許是這個場景太過荒謬，他生不出一絲實感，又或者微弱的中樞截斷了他的思考能力，樂桓甯覺得很困，一種想離開這個世界，陷入長眠的困。

“但凡……我有一絲選擇的餘地，我都想回到過去，告訴那些人，我過得很好，我已經長大了，不用你們操心。你以為我想在這個全是異類的地方中待下去嗎？那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麼回去啊？”

“寶貝兒……”

“根據人類得出的定律，我們隻可前往未來，無法回到過去。”

是啊，時間是一條有來無回的線，他一腳踹開未來，舉目四望，隻有孤獨與荒涼，那些在意的，想要的，有或者沒有的，都化成了手中的殘沙，被大漠中的風，就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