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一下撞在船頭上，登時就能撞得粉身碎骨。

露希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嚴重的問題，她立馬扣下扳機，勾爪收縮，帶着她攀到了觸手上。

露希爾落地時發出“叮”一聲脆響，她神色一凝，伸手撫摸着觸手的皮膚——和她認識的章魚不一樣，這是機械所獨有的堅硬觸感，又冷又滑，某些部位還有齒輪拼接的痕迹。

露希爾：“……”

她就知道，這世上哪有成精的章魚！

一看是機械，露希爾的敬畏之心頓時少了一半，她垮着臉，一腳踹到了吸盤上洩憤。

也不知道制造這個機械的人是否參考了章魚的生理結構，露希爾踹下去的那一腳激起了對方的憤怒，巨大的漩渦中頓時冒出了三四條同樣的觸手，每一條都在半空中狂舞，它們仿佛磕了幾瓶興奮劑，将海水變成了料理碗中的雞蛋！

原本在漩渦邊緣将将欲墜的輪船遭到了四面八方的圍剿，控制不住地在海面上打起轉來。

船裡的埃爾訊切切實實地體會了“七上八下”的感覺，他的手緊緊地扣在門框上，不知天地為何物，隻知道自己大概是要随着這艘船一起飛向海底了。

也虧得他不是人，否則膽汁都能給他吐出來！

“準備抓住我！”

埃爾訊發現自己幻聽了，明明露希爾在那章魚的腳上，怎麼感覺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他擡眼一看，在架勢室那形同虛設的窗戶外面，露希爾正随着章魚的觸手四處擺動，她似乎在有意控制觸手揮舞的方向，巨大的腕足撲面而來，眼看就要砸在船頂上。

“我嘞個去！”

埃爾訊瞬間吓清醒了，就在這時，趴在腕足上的露希爾伸出手，大喊一聲：“跳！”

管他呢，生死富貴不由我，今日就向上天賭一把！

埃爾訊握緊拳頭，眼中隻有向他飛速靠近的露希爾，他屏息凝神，縱身一躍，從窗口中飛了出去。

兩隻手交彙的那刻，埃爾訊強行轉了個彎，差點把露希爾的胳膊薅下來。

然而此刻容不得對方計較，他們與這艘船近在咫尺，露希爾立馬拽着他強行打了個滾，兩個人背靠觸手的同時，恐怖的噼啪聲從耳邊爆開，觸手劈斷了這艘船，将他們劈進了海裡！

“抓緊……咕嘟嘟……别放手！”

露希爾一手抓着勾爪，另一手死死地拽着埃爾訊。磅礴的力量仿佛要将她一起撕成兩半，她的口鼻被海水堵住了，眼前隻剩下濃稠的黑暗。

“别放……”

過載的中樞被冷凝管包裹着，乍一遇到如此冰冷的海水，立刻飄出了滋滋啦啦的白煙。露希爾的眼前閃過一串亂碼，不少程序開始報錯，“error”這個詞幾乎占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我要死了。

露希爾在動蕩的海水中翻滾，但體内的中樞卻格外甯靜。

這次是真的，她的中樞燒毀了，人也回不去了。

露希爾嗆了一大口水，那些水就像循環往複的能源一樣，再次沿着燒焦的中樞沖刷。

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她這也算見過廣闊的世界了。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連AI也不例外，創造此等機械的文明一定比他們更加強盛，隻可惜他們世世代代困在一座狹窄的城市中，無緣得見浩瀚的深海。

算了，就這樣吧，這已經是她想要的未來了。

“露希爾，露希爾！”

埃爾訊的聲音忽遠忽近，如流星一般墜向了她的中樞。

“露希爾！”

越來越多的“error”覆蓋視野，這次連海水都看不見了，露希爾的中樞開始出現卡頓，她張了張嘴，喃喃地吐出幾個字：

“快，快，跑……”

“露希爾！”

刺耳的電流聲穿透中樞，到達了露希爾的四肢百骸，她已經沒有知覺了，可是卡頓的意識依然讓她緊握雙手——盡管她不知道自己抓的是什麼。

“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