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出頭,店裡頭一派冷清,門堪羅雀。
送走了周沛,為防有客進來,蔺和還專門拉下了百葉窗簾,到店門口挂了個“暫不營業”的招牌。
此時此刻,沈焉倒是仍舊悠閑自在地坐在卡座的沙發上,然而一旁蔺和卻像是上緊了發條似的,繞着整個卡座一圈一圈地打着轉,幾乎要把自己轉成個陀螺。
坐在正中的沈焉提出控訴,抗議他快把自己眼睛給轉暈了。
蔺和回過頭,倒是不轉了,單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看到沈焉身上快要起雞皮疙瘩,以為他要對自己起什麼不軌之心,對方終于幽幽地開口了。
“我有時候,”蔺和長長籲出一口氣,“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沈焉便幹脆道:“那就不要想了。”
“我靠啊!”
蔺和整張臉上都寫着不可置信,“你怎麼就直接說出來了……你居然就直接說出來了!”
許是因為心情太過激動,他這兩句話竟是險些破了音,孰料蔺和眼下已經到了渾然不在意形象的地步,捂着嘴咳嗽兩聲,又忿然發表起譴責:“周五早上你跟我說這回事的時候,不是還讓我不要随便跟别人說嗎?”
沈焉險些給他這樣子逗樂,但仍是忍住了,一本正經地同他解釋:“當事人和局外人,怎麼能當成一碼事?何況别人親哥都沒說什麼,你也别替人瞎操心了。”
蔺和猝不及防被他堵了一嘴,頓時在氣勢上就矮了七八分:“……是這個問題嗎?”
他停了停,忽然又來了勁兒,極其惱怒地指控道:“說到這個,你甚至還——”
沈焉便饒有興緻地看他,好像對他的下一句話十分期待似的:“我還什麼?”
但凡碰到與周無虞相幹的事,蔺和就跟兜頭澆了盆冷水的炮仗似的,登時沒了聲響。
他憋了好一會兒,死活憋不出句能出口的話,最後幹脆也不說了,直接往沈焉旁邊兒一坐,心裡頭五味雜陳亂七八糟,就跟打翻了調味架似的。
他躊躇了老半天,終于硬着頭皮,開口了。
“你真覺得,”他猶猶豫豫地說,“告訴周沛真相會更好?而且,周……呃,他哥那邊,真沒說什麼?”
沈焉倒也不再調侃他,隻如實答道:“周無虞的意思是,隻要不告訴他同周墟的關系,别的他通通管不着。”
蔺和對此表示強烈質疑:“那也沒讓你直接把那天早上時隙的真相告訴他吧!”
“是啊,”沈焉便揚起眉看他,“但他既然都管不着了,豈不就是随便我說什麼了?”
蔺和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那也不能因為你倆一向不對付,就做這種事情吧……”
沈焉又樂了:“你還真信啊?我也不至于做到這種程度吧?”
蔺和面色一窘,便見對方擺擺手,收起表情,不同他開玩笑了。
“我是這麼想的。”沈焉伸手敲了敲桌面,直截了當道,“周四早上的那起時隙,現在線索幾乎等于沒有,與其我們在這兒絞盡腦汁尋找思路,不如讓他自己去想自己到底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們兩個不可能時刻都跟在他身邊,讓他知道一部分的真相,至少能對周圍環境和其他人保持警惕,不至于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何況,”他說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對方,“以周沛的性格,我以為,讓他盡早知道反而是件好事。”
蔺和聽着他這番話,面上神情也不由得跟着猶豫起來。
回想這幾日與周沛的相處,他也大緻了解了對方是個什麼樣的性格。
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周沛性格裡有着一種較真似的專注與執着,比起因恐懼而放棄,他更像是會執着于追尋真相的那一類人。
要是瞞到最後瞞不下去,反而被對方偶然猜到了,恐怕造成的傷害會更大。
“……行吧,”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一時無話可說,隻得無可奈何地應道,“就聽你的。”
*
與此同時,步行街上。
周沛慢吞吞地拖着腳步,走在街道邊,心神恍惚,意亂如麻。
五月的午後,日光已顯得有些熾熱,他卻絲毫不覺得熱般走在道路中央,任憑那如火的溫度在皮膚上灼燒着。
沈焉片刻前告知他的的事實,幾乎讓他感到一種難以理解的驚駭與茫然。
“周四早上七點,我們都沒有見到你說的那次時隙。”沈焉說,“五月九日當天的确會有一次時隙開啟,但那是傍晚的酉時,而不是早上的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