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度與喬克拉特為敵後，喬魯諾向這個危險的敵人學了一手絕活——制造黴菌。

他在揍傷害迪亞波羅的家夥時，利用黃金體驗将生命力順着眼球送進顱骨内，令前額葉長出黴菌。

黴菌不緻死，但靜悄悄盤踞在這家夥的腦内，讓他失去大半認知和思考能力，順便抑制他躁動的下半身，醒來大概也隻能在家呆着，哪也去不了。

為了避人耳目，掩藏證據，喬魯諾還治好了他身上的傷，帶着迪亞波羅揚長而去，村裡人或許知道來了個外人，但他們不知道替身存在，也就無從知道兇手是誰。

迪亞波羅愣愣點頭，喬魯諾就像魔法師，如果他這麼說，那八成是真的。

“不需要爸爸驅魔嗎？”

迪亞波羅的養父除了接受告解，還要操持農村人的洗禮、婚嫁、喪葬等家事，偶爾會收到請求，要出去為人執法事驅魔。

迪亞波羅以為這又是一樁需要爸爸解決的靈異事件。

“不需要，惡靈也不都是壞蛋。”

喬魯諾腦中閃過迪亞波羅擔心，或者介意惡靈存在的可能性，後來又打消這個念頭。

迪亞波羅未必會在乎，他自己就仿佛是死亡的朋友，哪怕年紀還小，也已經具備冷淡又神秘的氣質，哪怕對痛苦也在意甚少，甚至幾乎不會厭惡他人。

與其告訴他老師是需要讨厭的壞蛋，還不如直接告訴他躲避危險，這樣更有用。

他思考着怎麼與迪亞波羅溝通，不小心摸到對方後頸，伴随小孩動作一僵。

喬魯諾動作頓住，意識到自己跟現在的迪亞波羅接觸太密切，這樣并不合适。

他把手收了回來。

迪亞波羅沒察覺到異常，還很認真地跟了一句。

“對，惡靈也不都是壞蛋。”

他們聊了陣天，喬魯諾講着關于動物的事，素材來自于他在科赫制藥時看過的實驗。

迪亞波羅聽到新奇的東西總是很感興趣，不知不覺間就放松警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喬魯諾，直到慢慢入夜。

喬魯諾平時不會這麼多話，但和迪亞波羅交流就能一直說下去。

“喬魯諾，如果少見的動物找完了，你就會走嗎？”迪亞波羅頭一點一點地犯起困，趴在充滿劃痕的木餐桌上，他常穿撒丁島鄉間小孩的毛衣，又瘦又小的臉上還有幾粒雀斑，因為比例更顯得眼睛大，完全想不到他長大後會是那樣。

強大、令人恐懼、算無遺策……以及令人想要注視的帝王。

喬魯諾至今不認為自己能再次在同樣困難下戰勝迪亞波羅，如果不是諸多人的犧牲，他無法闖到最後。

然而這條路，迪亞波羅一直是自己走過來的。

他們都為了自己的立場與想法拼上性命，為了不被命運打敗而戰鬥。

扮演命運的士兵，在神的棋盤上厮殺。

“喬魯諾？”

迪亞波羅感覺空氣安靜下來，他猜喬魯諾是有心事，但還不能理解究竟是什麼心事。

喬魯諾搖搖頭，壓住沒必要的情緒，告誡自己要與現在的迪亞波羅保持“恰當距離”。

“沒事，我在考慮另找一份工作，光看動物還不夠，我得養活自己。”

“另一份工作？還是在這附近嗎？”

“對，我要去賺錢。”

這麼解釋迪亞波羅就很能理解，他甚至有模有樣地學大人祝福喬魯諾成功，在神父催促下回去休息。

喬魯諾看着這對養父子離去，也起身回房間，躺在吱吱咯咯的床上考慮如何融入當地黑手黨勢力。

這裡環境封閉，與喬魯諾那個時代的那不勒斯完全不同，幸好他本身就有很多“有用的記憶”，通過調查和接觸後，他極快地弄明白這裡連家族晉升也要考察血統。

他是“外來人”，在以血緣和親屬為紐帶的南意地下世界，出身不明，口音不正反而很難爬到高層，意大利人就是很在乎這個。

而且對待群狼，不可以強行逼迫他們服從，那樣一定會引起反效果，狼群為尊嚴會集結抗敵，拼死到最後一刻。

喬魯諾清楚這點，也清楚頭狼有多傲氣，因此要滲透融入，讓他們以為自己是同伴。

他決定先加入穆爾吉亞家族，僞裝成不知情的新人，獲取信賴後往上爬，成為支配這個家族的老大。

為此他找到了穆爾吉亞家族相對比較友善，也對新人包容度高一點的澤達，向他提出請求。

澤達要他搶商鋪，喬魯諾發揮過去自己混迹街道的本事，面色不改地走進去拿錢，在店員察覺到之前逃跑，再把這收入大半交給穆爾吉亞的上層，換取他們的基本信賴。

成為黑手黨後，他才能利用各種力量運作，如果這個時代的替身之箭依舊會在命定時刻出現，那自己必須做好準備，發展勢力，在未來到來前避免最糟糕的結局。

……以及避免不穩定因素出現在迪亞波羅身邊。

人終究會走入自己的命運中，再次成為流氓巨星，再走一遍同樣的路，保護能保護的人，這就是喬魯諾在這個時代能做的事。

喬魯諾考慮許多，不知不覺間連衣服都沒換就睡着，夢裡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持有绯紅之王的迪亞波羅——熱情（Passione）的帝王。

這個喬魯諾生平最在意，也最無法忘記的敵人自黑暗中走來，玻璃般的眼珠毫無感情，隻有戰意，就和競技場那夜戰鬥時的裝扮一樣，狂勇又打算背水一戰的決絕。

绯紅之王猙獰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背叛者，某種恐懼盈漫而上。

如果沒有鎮魂曲和幾名同伴，單槍匹馬的喬魯諾，瞬間就會被绯紅之王撕碎吧？

與清醒時堅定的記憶不同，夢裡大多是負面情緒，喬魯諾的不安和恐懼被過度放大，直到在滿頭大汗中醒來。

他摳爛了床單，視網膜似乎還殘留着一抹猩紅身影，眨眨眼後卻什麼都沒有。

他總感覺迪亞波羅正壓在床角，背後的绯紅之王随時可以扯下自己的頭。

然而房間空無一人，隻有台沒通電的老舊收音機。

喬魯諾撐在床上等待呼吸平息，直到迎來公雞報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