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車，幾人漫步而行。仍舊李玫母子在前，程風小圓墊後。

綠蔭如幕，間或透出橙紅的光，蟬鳴成陣。有人在兩邊陰涼處的石台上坐着，聊天、玩手機、聽新聞······有些人在跑步，還有些在草地上和寵物玩耍。

成片的開闊樹蔭下是一些小團體，練劍的、下棋的、打太極的、跳舞的······一些玩樂設施處都是小孩子，大人帶着，玩得小臉通紅。前面就是人工湖，湖裡間隔設着一塊塊石闆供人踏過。此刻除了石闆，隻有一片亮灼灼的光。

幾人正走，忽聽一人喊道：“李玫！”便已走向他們，“真的是你啊！”一個灰白頭發的瘦老頭甩開手大步走過來，他的老伴也起身拿着袋子跟過來。

“哎呀！劉叔！這麼巧！”李玫笑着打招呼，又向他身後喚道：“嬸子！在這裡乘涼呢！”

“哎！”老太太笑着答應，仍慢悠悠走着。

“我昨天去店裡吃飯，看見你貼得說休息三天，怎麼了呀？”老人問到。

“沒什麼，劉叔。”李玫笑着，“孩子放假了，想陪他玩幾天。”她摩挲着林哲胳膊，又道：“快叫人。”

林哲一時也不知如何，隻能笑着喚：“爺爺好，”又向走過來的老太太道，“奶奶好。”

“哎！”兩人都笑着答應。

“這是咱孩子？長得是挺像你的啊！尤其這眼睛！”老人道。他老伴也笑，正疑惑要看後面，卻見那兩個人徑直走過去了。便也不以為意，仍舊看李玫母子。

“我就說你肯定是累了想歇幾天吧，你叔非得怕你是有什麼事，鬧着要我找敬子要你電話問問······”

“我那不是擔心嗎？問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再說她這些年也沒有突然好端端的關店，我不是怕有什麼事···咱們能幫也好幫幫。”

李玫笑了：“多謝叔和嬸子挂記了，我就是想歇幾天，讓你們還擔心了。”

“沒事沒事！”老人擺着手，“沒事就好！想歇就歇幾天嘛！陪陪孩子！”

“嗯！”李玫笑應着，“敬哥最近生意怎麼樣？我也好久沒上那邊去過了，聽說市場又擴建了不少呢。”

“哎呀，就是擴了之後又進來兩家，競争越大了。他那生意也就那樣，還得多虧你照顧啊。要不是你，他吃啥喝啥！”老人笑說。

“叔還是這麼愛說笑，敬哥那麼大個鋪子要我買那些肉和菜養活？”李玫笑道。她順着看去，程風兩人已經在遠處一個樹蔭下站着了。

“啊呀，蚊子上來了。”老太太在旁邊用扇子四下扇着。黃亮的光穿過樹照着人半截身上，濃密的樹蔭下光線已經有些暧昧。老太太便道：“該走了。”

“嗯，也該慢慢往回走了。”老人也順着他老伴眼光看過去，又說李玫：“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晚？”

“太熱了，吃了飯才來的。”李玫道。

“嗯，你們年輕人天黑了才出來。我們這些老瞎子該回去咯！”老人揮揮手，撇嘴笑到。

“哎呀叔這張嘴······！”李玫笑着。

“難道不是嗎？現在回去還能趁天黑摸得着門，再晚點怕是回到别人家了！”

“去！”老太太在一旁拍着老頭胳膊笑斥。

李玫也笑得止不住，又道：“那叔你和嬸子快回去吧，再晚了敬哥和嫂子也擔心。”

“哎，那我們先走了。你們也注意安全啊。”老太太囑咐着，兩人就要離去。

“爺爺奶奶再見。”林哲說到。

“哎，再見啊！真乖！”兩個老人誇贊着。

“拜拜！拜拜！等你開門了我去吃飯啊！”老人邊走着還在揮手回頭說。被他老伴囑咐到：“看腳下。”

“好。”看他們遠去，李玫也牽着林哲去尋程風二人。

走出一截的老人還在和老伴叨咕着李玫跟前不是個女兒嗎？還有個兒子？

遠處樹下直直站着兩人。

“走吧。”李玫牽着林哲走近，笑說道。

他們沿路前行，燈已經亮起，隻是還有些朦胧。走到一塊人少的地方，幾人坐下。伴着音樂，晚風也來了。

漸漸的整個望去都是光與暗。密而亮的燈光仿佛打開了夜場舞台，人們漸肆活動開來。隻有那一片一片的樹影，清明靜谧。

晚風徐徐，偶爾吹動小圓的發向程風飛來。帶着一股烘熱，像他們濕膩的手。

李玫左手牽着林哲，右手攬着小圓。晚風拂蕩在她嘴角，雙眸在暗裡熠熠生光。

鬧哄哄的音樂，人們說笑着，燈光明亮奪目，林哲也覺得再沒有如此美好的夜晚了。

他們一直坐着，直到陸續有人離開。最後，也起身歸去。

到店門口，停車，李玫開門。林哲先鑽進去開了燈，大家都跟進來。

開了空調他又跑去喝水，接了杯水先遞給李玫。喚了一聲：“媽。”李玫笑着接過來喝了幾口。

程風也過去取了杯子接水，見林哲過來就先給了他，林哲又遞給了小圓。程風又給他一杯，自己也接了一杯喝。

“你今晚還過去嗎？”程風問到。

林哲還沒有說話，李玫已經開口了：“小哲不過去了，留下睡吧。”

“嗯，”程風點頭，邊上林哲捧着杯子笑得沒了眼睛。程風也笑，揉揉他的頭：“那我就先回去了玫姨，明早開店還得早起，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好吧，你也回去早點睡吧，這幾天也辛苦了。”李玫笑着。

“嗯，那我先走了。”程風看向小圓，笑着：“小圓，明天見。”小圓點頭。把杯子扔進垃圾桶，大家送程風出來。

跨上車，擰開鑰匙，程風擺手：“拜拜，明天見。”

“拜拜！”林哲揮手。

“慢點騎啊，回去沒事就早點睡啊。”李玫囑咐着。

“嗯，知道了玫姨，你們也快回去休息吧。小圓，晚安。”程風笑着。

小圓點頭。

“我走了。”程風說完騎車而去。

三人進去店裡，鎖上門。因為明天營業，李玫要先收拾下，就讓姐弟倆先上樓去洗漱。

“姐你先去洗吧，”林哲和姐姐說到，又問母親：“媽，我能做些什麼？”

“那你去把外面桌子擦一擦，那邊上挂着那兩條毛巾都是擦桌子的。”李玫指着水池邊挂鈎上的毛巾說。

“嗯！”林哲笑着去水池邊拿了條毛巾沖洗。

李玫過來摸着小圓頭發：“累嗎？要不要上去休息？”小圓搖頭，李玫笑着：“那你也和小哲去前面收拾收拾吧。”小圓點頭。

林哲便将另一條毛巾也取下弄濕，擰幹遞給她一條，兩人出去前面擦拭整理。

擦完桌子，林哲添上飲料，又去掃地。小圓将櫃台和冷藏櫃也都收拾好了。兩個進去後面，小圓洗毛巾，林哲又去前面拖地。

收拾整備完，林哲将後廚的地也拖了，母子倆牽手上樓。小圓已經先上去洗漱了。

上去正好小圓沖完澡出來，李玫跟進她的房間。打開空調，摸摸她濕濕的發：“怎麼不吹幹？還不想睡嗎？”

小圓點點頭。看着她床頭的書和畫闆，李玫點頭：“那不要太晚了，”看着女兒的眼睛，溫柔撫摸她的臉：“媽陪陪小哲，可以嗎？”

小圓輕輕點頭，微微笑了一下。

李玫眉頭微動，僵了一下，笑了，将女兒攬在懷裡。

林哲正坐在床上疊衣服，風扇嗚嗚吹着。李玫進來笑到：“怎麼不先去洗啊？”走去關了窗，打開空調。她也坐下，拿過衣服疊。

“媽你先去吧，洗完早點睡。我一會兒就去洗。”林哲笑着。

李玫笑着揉揉他腦袋，“你先洗吧，媽收拾收拾，等會拍你睡覺好不好？”

林哲肯定點着頭，咧嘴笑着：“嗯！嗯！”便抄起換洗衣服跑去洗漱了。

等他洗完出來，李玫已經收拾好了。屋裡涼快許多，風扇關了挪到角落，床上多添了一件涼被。林哲笑着：“媽我洗好了。”

“嗯，”李玫也拿起衣服，“脫下來的衣服放盆裡了？”

“嗯！姐的衣服在洗着呢。”

李玫點頭：“自己玩會兒吧。”便要出去。

“我去看看姐姐。”林哲也往外走，關了燈，帶上門。

李玫進去浴室，林哲敲了敲小圓的門。很快門開，小圓穿着一身黑色睡衣，頭發還是半濕的。林哲笑喚：“姐。”

小圓點頭，讓開請他進來。一眼就看見衣櫃，側立着。牆邊摞着些箱子——和母親屋裡一樣，大概是店裡用的東西。左邊靠牆一張小床，床上放着書和紙筆，床頭的牆上挂着一個紫色捕夢網。床頭櫃上面有一小束滿天星，還有個貝殼。

林哲走過來：“看什麼書呢？”邊說邊拿起來，翻看了一下封面，“《西遊記》？”看見畫到一半的圖紙，上面一頭豬正滿臉開花地笑，旁邊才畫了雙眼。髒舊的書頁側印着“豬八戒義激猴王，孫行者智降妖怪”。

林哲抿了抿唇，擡頭笑道：“我也喜歡《西遊記》，就是還沒看過書。”他擱下書，坐下，小圓也坐下來。

一時沒有言語，兩人靜靜坐着。隻有旁邊浴室裡隐隐的水聲和洗衣機的嗡鳴。

不久浴室門開了，有輕輕的腳步聲響。又坐了會兒，林哲轉身輕輕擁住了小圓，拍拍她的背：“晚安，姐。”

小圓也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回到房間，等衣服都洗完晾了。關燈躺下，李玫拍着林哲：“睡吧。”

躺在母親臂彎裡，仿佛回到兒時。一陣清醒一陣模糊，交襲着，林哲漸漸睡去。

李玫的手還在徐徐拍着。拍着拍着，也許孩子就是這樣長大了。

小圓還在畫着，光從門縫偷偷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