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兩人下來，店裡已經開始忙活了。他們要走，拿了份栗子，和李玫再見，騎車去了。

到程風家，待了會兒開始做飯。吃過飯各自畫畫，決定一會去看日落。

小圓又畫到了悟空順手打死了幾個強盜，豬八戒回去嘟嘟囔囔，惹得唐僧怒逐悟空。她忽然住了筆，去看程風畫。他畫得是一片海，海水深藍，藍到發黑似的。她也夢到過這樣的海。

他的眉頭鎖着，嘴唇緊閉。她還是覺得他在承受——或者說隐忍着。畢竟······

她會努力地，試着将一切打開，坦誠。可是，這對他，會不會太殘忍？如果他知道了······

他從來不開口，可從來沒放下吧。也許，他也是因此才回來。他也想聽她說。喉嚨愈加洶湧，她試着張嘴，卻像啞了一樣，隻是漲得難受。

她幾乎落下淚來，轉過頭去了。

時間差不多了，兩人貼了暖貼，穿好衣服，帶了頭盔和飯盒下樓。

外面真的冷，太陽昏黃，大家來去匆匆。他們，隻是一路奔赴。

海面徐徐波動，映着那輪淺淡的晚陽。他們一直騎啊，仿佛怎麼也騎不出它之外。

車轉下來，停住。摘下頭盔，走近。

風不時撲來一陣，殘光如酒。海水暗淡，青灰色逐次鋪開。濃烈的哈氣團團噴散，手中及肚腹間源源不斷的熱量熨帖着。

看着這片海，心中卻湧起了另一片海。此刻，它的浪一層層退回海裡，爬上來，退下去。爬上來，退下去。越洗越黑。

黑黢黢的海心靜默，吞噬着。赫然出現了，陽光無比熱烈，太陽即将爆炸那般光亮奪目。海依舊黑沉。黑沉到像玉石一樣油亮。

浪層疊疊，奔來，退去。

陽光獨自噴發。在噴發中不自覺地一分分沉落。

海水啊，柔柔晃蕩，黑得像夜。

太陽落下去了。

太陽落下去了。

他們在黑暗中站着。

後來去到店裡，程風和小圓在上面坐了會，就回去了。

冷氣習習，他拎着頭盔上來。去過衛生間，正要進屋開空調，視頻響了。又進去衛生間。

“叔！”

“哎小風啊，幹嘛呢？”

“正要洗臉，”

孩子的臉擠進來了，“程風哥哥！我們要去北京了！找你玩！”

眉頭跳動。“嗯？”

“是這樣的小風啊，”林齊峰笑着，“我們打算出去玩幾天，小寶非鬧着要去找你。那就幹脆去北京看看吧，有幾年沒去了·····”

“·····到那順便看看你，一起聚聚。”——“我們一起去長城！去遊樂園！”孩子喊道。——“都說了哥哥很忙·····”他媽媽說着。

“怎麼樣，這幾天還忙嗎？”

“額，林叔，忘了跟你說了，我們一個同事休假，他家是烏鎮那邊的。我和另外一個同事就想着一起去順道旅個遊，正好有年假，昨天已經到了。真不好意思啊，”看着孩子小臉，又道，“小寶，對不起啊，哥哥在外面。等哥哥回去了，你來找哥哥玩好嗎？”

“沒事沒事，”林齊峰撫着孩子腦袋笑，“你既然在外面了那就好好玩，我們去哪都行。”

“要不林叔等你們到了我叫朋友接你們，讓他先帶着你們玩。”

“不用，還要人招呼嗎，自己就去了。我們也還沒買票呢，說起來了就先給你說一聲。你要是不在，我們去哪也不定，說不準就去橘子洲頭了，看看毛主席，也近些。”

“哎，”程風笑着，“去玩幾天呢？”

“三四天吧，小哲這邊上課了你知道吧，吃飯在學校，晚上回來住也沒問題，我們就去三四天。”

“哦，那你們去了好好玩吧，我也好多年沒去了，等下次有空也去看看。”

“來吧，來了說一聲，咱們一起去。”

“好。”

孩子還是不開心，“小寶，等下次哥哥去了，給你帶一個比你還高的飛船玩具好嗎？”

“真的嗎？”孩子眼睛又亮了。

“當然了。”

“别老給他帶玩具了，你過年送的那個樂高夠他玩了。”

“沒事，小孩子嘛，玩具怎麼都不算多。”

“哎呀······那就這樣吧小風，你要出去玩，早點睡吧啊。”

“嗯，”

“和哥哥再見。”——“再見，程風哥哥。”

“再見，小寶。”

視頻挂斷，他還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