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一聲口腔震動的聲響,像是一個大舌頭。
他們這才注意到,在這堆屍骨後面,有一面鐵圍欄。
裡面黑魆魆的,沒有任何光亮。
兩人向前挪動一步,定睛一看。
“哐當——”
突然一聲悶響,一個東西從裡面竄了過來,整個撞在欄杆之上。
那是一隻水怪。人的身形,手掌像是鴨子的腳蹼,頭上還長着水草一般的頭發。皮膚是灰黑色的,像是魚皮。
可這樣醜陋的家夥,卻有一雙黝黑明亮的眼睛。
它死死地盯着兩人,那腳蹼一般的手攥緊了欄杆。
它似乎想說話,張開嘴巴,露出裡面縱橫交錯的獠牙。
卻隻能發出“啊啊”的嘶吼聲。
“是焦焦獸。”梁誡說。
葉良玉也看出來了。這是一隻焦焦獸,此獸不喜吃人,也不喜傷人。唯一的習性就是喜歡将其他動物的皮剝下來披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它有着将人的皮肉完美分離的手法。
葉良玉的腦海中閃過閣樓之上的那件衣裙,又一陣作嘔。
用美人皮,美人血來制作的布料,帶着一層盈盈浮光。
“焦焦獸本就稀少,行蹤還很詭秘。”梁誡說着,嫌棄地瞥過視線。“這繡坊老闆頗有手段,竟然能将這家夥關在此處幫他做剝皮的勾當。”
“将這焦焦獸帶出去,再把這繡坊老闆找到。就能跟皇城司交差了吧。”葉良玉思忖着,後背突然一涼。
他身旁的梁誡也面色凝重,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不用找了……”梁誡突然道出一句,一個旋身抽出腰間的腰帶。那潔白的腰帶像一層雲紗,在空中抖動刹那就化作一把利劍。
劍指前方,隻見一人。
葉良玉的佩劍也早就出鞘,他用劍尖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你就是紅寶繡坊的老闆,錢掌櫃。”
那清俊男人臉上并無懼怕之意,輕輕勾動嘴角,露出一個弧度詭異的笑。
葉良玉不願意廢話,上前一步刺了過去。
隻見那錢掌櫃并無躲避,劍在咫尺間,他揚起衣袖,一陣腥臭從他的衣袖中散了出來。
帶着一層灰色的浮粉,灑向葉良玉。
“……”葉良玉似乎罵了句什麼,回身用衣袖遮蔽住口鼻,卻還是被嗆了一口。
梁誡嘴角一勾,似乎在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向前。
“離這家夥遠點兒,不知道從哪裡練就的邪功。”
錢掌櫃反手為爪,向着梁誡就沖了過去。
梁誡隻躲不打,腳下迅速,像是在逗他玩。
其實他不太想沾這家夥的血,髒了他的劍。
十招過後那錢掌櫃依舊沒能摸到半寸,又氣又惱,幹脆翻身去偷襲一旁的葉良玉。
葉良玉剛剛緩過勁,嗓子還隐隐作痛。突然迎面一擊,他連忙後退,用劍去挑他。
錢掌櫃卻躲也不躲,非要摸到他不可。
劍刺穿了他的肩膀,迅雷之勢拔出再刺,動作之快,隐隐隻見劍光閃爍。
他還來不及碰到葉良玉,就已經痛叫連連。
葉良玉一臉吃驚,他的劍上絲血未沾。
他還沒來得及。
梁誡的劍又快又狠,卻又隻沖着肩膀那一點刺。
他不免覺得自己的肩膀也跟着疼起來了。
葉良玉也不敢多耽誤,上前将那錢掌櫃擒住。
“别碰他!”梁誡厲聲道。
早就來不及了,少年已經碰到了錢掌櫃。
一瞬間,他的手掌灼痛無比。
錢掌櫃一個揚手灑了他一臉的浮粉,像是一條鲶魚一溜煙地竄了出去。
梁誡上前查看葉良玉的情況,他俯下身。“你怎麼樣?”
少年搖了搖頭,低聲咳嗽了兩下。“沒事,沒有進眼睛。”
梁誡抽出一條帕子遞給他,“擦一擦,我先去追人。”
葉良玉接過帕子,在臉上擦了擦,一股苦澀的沉香味。他低頭一瞧,那是一塊四方小帕,素色,一角繡着一條黑色的小蛇,靈氣逼人。
狹小的隔間隻剩下他一個人,還有那隻“啊啊”嘶吼的焦焦獸。
他回頭看了一眼,對上焦焦獸那雙黝黑的眼睛。
他總覺得,哪裡很奇怪。
……
梁誡沒能看見錢掌櫃的身影,他快步走到院落中,注意到一旁水井的邊緣似乎黏上了什麼東西。
他俯身去看,隻見那井底一層渾濁的水,一個黑黢黢的東西向前竄了過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看來這水井中也有甬道。
正準備打開望氣,就聽見耳畔劃過一聲沖天的煙火聲。
他連忙擡起頭,隻見一朵桃花印綻放在夜空中。
是他給狗牙兒的信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