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感覺到,剛剛似乎是某個存在的視線在他身上一掃而過。
那道視線冰冷黏膩,像一條毒蛇爬過他的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
這種感覺非常短暫,卻極為強烈。
他右手虛握,擡頭四望,周圍還是熟悉的手術室場景,那道視線也消失了。
靜立許久,都沒再發生任何異常。
或許那道視線的主人已經離開,晏綏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轉身推着手術床走出手術室。
裴野望正倚靠在手術室門旁的牆上,低頭把玩着自己那個詭異的指虎。
他聽見動靜,揚了揚下巴:“怎麼處理?”
晏綏說:“徐青山送到三樓的病房,那個怪物的話……”
他指了指那個繃帶球,平靜地繼續說:“手術已經完成,盡量别讓它動彈,其餘的你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說完,晏綏将手術床交給裴野望。
裴野望卻沒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晏綏,問道:“剛剛發生什麼了?”
晏綏摩挲了一下手指,想了想還是問道:“這個急診科,是不是有什麼幕後意志之類的存在?”
裴野望神色微凝:“你發現什麼了?”
晏綏:“我感覺到了一道視線。”
“視線……”
裴野望擰了擰眉,說:“目前我們隻知道急診科背後确實有東西,但還不能确認是什麼。後續我們會注意,你自己也要小心。”
既然沒有線索,晏綏也就不再多想,反正該出來的遲早會冒出來。
裴野望推着手術床走了,他則轉身回了手術室裡,繼續收拾他的材料。
他将裝了深紫色晶體的鐵罐封住蓋子小心放好,随後像個屠夫一樣在那堆殘留血肉裡挑挑揀揀,将一些内髒挖出來單獨存放,血肉歸攏起來分别裝在桶裡。
這些可都是他的“手術費”。
血肉怪物異變前的原身應該不強,但血肉内蘊含着一些機體重塑、細胞活化之類的奇異力量,想辦法處理提煉一番後說不定可以作為醫用藥物。
切割到一半的時候,隐隐“咔”的一聲在晏綏腦海中炸響。
他心裡一驚,迅速擡起手術刀,小心翼翼地查看。
雖然手術刀看着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晏綏能感覺到手術刀内隐約愈合的一絲又裂開了,再次搖搖欲墜、瀕臨散架。
幸好幸好,沒真的碎了。
晏綏心有戚戚,收起手術刀換上精度和手感都差上許多的匕首。
他的手術刀必須盡快開始修複了,還有其他手術器械和監測儀器也必須想辦法弄出适用的。
蟲子兄的材料也已經被特處局帶走了,接下來他得看看其他病人的“手術費”裡有沒有适合的。
……
收拾完手術室,再給待在安全艙内修養的蘇婉送了水和藥以後,後半夜再也無事發生。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三樓病房的窗口時,病床上毫無動靜的人形無紡布突然動了一下。
咯咯哒哒的碰撞聲和略微牙酸的摩擦聲響起,布下的人形動彈了起來,撲騰着掀開了那層無紡布。
從病床上爬起來的身影探出頭來茫然四看,借着窗外模糊的光看清自己的手和身體的瞬間,猛地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又不堪重負般顫抖起來,抖得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即将散架。
“咔哒”一聲,病房門被扭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俊秀青年拿着記錄闆和筆走進來看了一眼,低頭寫寫畫畫:“醒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對方的語氣和态度太過自然,病床上的“人”迷茫了片刻,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幅模樣是否真的再正常不過。
但很快,他開始激動地揮舞手臂,“嘎達嘎達”地張合着下颚,姿态詭異狂亂。
晏綏頭也不擡,一邊寫一邊說:“雖然你現在沒有聲帶,但理論上是可以說話的。來,試着從最簡單的音節開始發聲,啊——”
病床上的“人”滑稽地張大嘴,無聲地“看”着晏綏,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嘗試發聲還是宕機了。
“嗯?”晏綏有些疑惑地擡起頭,走上前觀察病床上的“人”,甚至擡手掰過他的腦袋仔細打量:“沒道理啊……難道腦子燒幹了會變成智障?”
窗外的天越來越明亮,映照出晏綏手裡的“腦袋”。
那分明是顆腦殼光滑圓潤的骷髅頭!
除此之外,病床上的“人”暴露出來的是一截截白骨組成的手臂,身軀也隻有空蕩蕩的肋骨和脊椎……完全就是一具毫無血肉殘留的骷髅架子。
發現骷髅又有掙紮的迹象,晏綏強硬地掰過骷髅的腦袋,盯着他黑洞洞的眼眶,語氣嚴肅地問:“回答我,這是幾?”
骷髅頭盯着豎在眼眶前的一根纖長手指,下颚顫抖着,聲音仿佛從靈魂深處咆哮而出:“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