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綏沉默地望着玻璃後的徐青山,看着研究員很快就停下了鑽頭,一邊詢問着徐青山的感覺一邊小心地收集起散落的頭骨粉末,然後用其他材料細細的給徐青山磨掉一點的頭骨重新填平。
又看着研究員們和徐青山交談着解開束縛帶放他下來,看着徐青山摸着自己被填補過的骷髅腦袋,自如地自己跟着研究員走出實驗室。
裴野望:“眼見為實,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晏綏閉了閉眼,喉頭滑動了一下。
裴野望也沒想将晏綏逼得太死,他看向被帶離的骷髅架子,語氣緩和地開口:“徐青山已經沒辦法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将未知研究清楚才能更好地保護他和維護他的權益。當然,等研究結束後,我們會綜合考量他的願望和需求,将他妥善安頓……”
“我失憶了。”
晏綏突然開口,打斷了裴野望。
裴野望的話音卡在喉嚨裡,詫異地轉頭。
恰在此時,玻璃後的房間“咔哒”一聲關了燈,漆黑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兩人的身影。
裴野望看着晏綏,晏綏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晏綏終于摘下了那層略顯浮誇的乖巧面具,但也并不顯低沉抑郁,隻平靜地繼續說:“現實世界隻過了很短的時間,但我隐約記得我在副本世界裡待了三年,再回過神來就已經回到了這裡。但我隻有剛進副本世界後幾個月的記憶,往後兩年多發生了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微微側頭,看向裴野望在玻璃上倒映的身影,微笑道:“我能感覺到,我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或許我就是一個異化污染力量的移動污染源,或許我早已異化成了一個披着人皮怪物……你們要把我關起來嗎?”
晏綏根本不知道失憶的兩年多裡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布滿裂痕的手術刀和自身對異化能量結晶的怪異反應更是讓他遲疑擔憂。
這樣的他,看似穩定,卻是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的炸彈,一點都不“安全可控”。
空氣再度安靜下來。
裴野望看着晏綏,晏綏則始終微笑着,平靜地等待着再一次的審判。
許久,裴野望開口問道:“你覺得你是什麼?”
晏綏:“我當然是人類。”
裴野望點了點頭,語氣輕快地說:“明白了,我們會想辦法搜尋其他幸存者,說不定他們就有人知道和你有關的事,能幫你找回點記憶。”
晏綏眼眸睜大,目光終于從玻璃上的裴野望的倒影轉到他身上,對上那雙濃黑的眼。
裴野望伸出手,對他一笑:“我們的目的并不沖突,合作愉快。”
晏綏看着裴野望伸出的手看了很久,終究是伸出手。
裴野望用力一握晏綏的手,笑道:“走吧,我帶你出去。”
說完,他轉身大步朝着電梯走去。
晏綏站在原地怔了片刻,才邁步跟了上去。
電梯“叮”地一聲,門開了。
裴野望邁步走進電梯,按着開門鍵,含笑看向晏綏。
“那個,”晏綏站在電梯門口,猶豫片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其實我最初真的隻是想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作為一個普通人繼續生存下去,沒想到……”
“放心吧,”裴野望挑眉道:“在急診科毀滅的前一秒,我會努力把作為普通人的你撈出來的。”
晏綏站在電梯外和裴野望對視片刻,終究是忍不住笑了一聲,長腿一邁大跨步走進電梯,貼近到裴野望身前挑釁似地一笑。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我救你呢?”
“那我可就等着晏醫生‘英雄救美’了。”裴野望語調懶洋洋地調侃道。
晏綏不由上下掃視了他一眼,眉眼彎彎:“這‘美’挺值,我會努力的。”
裴野望笑了笑,眼底的眸色漸深。
晏綏自己也許并沒有意識到,他展露的能力有多麼驚人。
對他們這些深陷不可名狀世界,随時會墜入深淵、萬劫不複的人而言,是何等的“希望”。
他會好好地保護這個“希望”,直至這個“希望”割傷他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