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之前,幾台救護車看似在黑暗中平穩地行駛,其實内裡早已一片慌亂。
“怎麼辦?我們還能出去嗎?”
“我們确定在向醫院的方向靠嗎?”
車廂内的醫護們急得滿頭大汗,救護車司機們也不遑多讓。他們一次一次地切換頻道、按下按鈕呼叫指揮調度中心,對講機裡卻隻有一片電流的沙沙聲。
他們像是被單獨屏蔽在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求救無法逃脫。
為首的司機用力一錘方向盤,隻能死死盯着遠光燈也無法照亮的前路,咬牙說:“應該是這邊,我盡量……”
不知過了多久,在救護車裡的人越發緊張絕望之際,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那邊好像有光!快,往那邊開!”
司機們精神一震,已經無暇多想,一腳油門呼嘯着直沖向黑暗中唯一的光點。
悶頭沖入那道光芒之中後,周圍終于不再一片漆黑,眼前亮着燈的建築門口上更是挂着鮮紅的“急診”二字。
“出來了,我們到了!”
然而沒等他們高興太久,在看清這棟急診大樓後,司機腦子一懵:“不對,這裡是市人民醫院舊院區……”
市人民醫院舊院區和他們的目的地第三人民醫院可以說是兩個方向,他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而且他們這些跑救護車的誰不知道,市人民醫院舊院的急診科早已停診關閉,整個科室都搬遷到西區新院去了。
這裡的急診……真的是急診科嗎?
司機腦中一瞬間冒出大量的恐怖故事情節。
他再次用力按了按對講機,發現仍舊隻有一片沙沙的電流聲,“怎麼辦,病人還支撐得住嗎?”
車上的醫護人員聞言面色發白,盯着病人各項微弱的生命體征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以他們的經驗判斷,這些病人居然能維持着一口氣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迹。
但很快,一個随車醫生果斷道:“别回頭,我們開進去。”
他們早已沒有退路。
這裡距離最近的第三人民醫院至少十分鐘路程,先不說病人還能不能堅持到醫院,萬一他們出去後再次回到那個漆黑的空間,那就真是徹底落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
就在這時,急診大樓裡跑出來兩個人,朝着他們招手示意。
“有人!”
車上的醫護人員們一喜,已經顧不上那麼多,在救護車停穩的一瞬打開車門,急匆匆地将病人擡下車,往急診大樓裡跑去。
“先把病人送進來吧,這裡醫療器械和藥物都有。”疾步走出的裴野望揚聲道。
接連三個擔架匆匆推入急診大樓内,随車的醫護與晏綏和蘇婉短暫交流後,馬上先将各自負責的病人送入一樓的搶救室。
一名醫生語速極快地說:“沿江路發生特大車禍,這三位都是受傷特别嚴重的,必須馬上組織搶救會診……”
晏綏觀察着推車上的傷患情況,語氣不急不緩地說:“這裡隻有我和蘇護士兩個人,恐怕叫不來其他醫生。”
“什麼?不就一個電話的事嗎?為什麼……”
說着說着,衆救護車醫護們想起了剛剛詭異的鬼打牆,表情徹底空白了。
但他們隻是120急救指揮調度中心配備的随車醫生和護士,根本做不了手術。現在搖不來其他科室的值班醫生,那病人們怎麼辦?
“不急,我一個一個來做,麻煩各位先幫忙穩定其他傷患的情況。蘇護士,準備手術。”晏綏迅速給病人接好各種監護儀器,對醫護們笑了笑,轉身疾步朝着手術室走去。
這……
120随車醫護們面面相觑。
本來他們将病人轉交到醫院後,就要回去準備下一趟出車。
但現在無法聯系上中心,也沒辦法抛下這些病人不管……隻能先死馬當活馬醫了。
搶救室裡一片忙亂,裴野望找到門診大廳内心有餘悸的幾名司機,問道:“你們怎麼到這裡來的?”
司機們對視了一眼,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一臉苦意地開口說:“我們也不知道,本來是朝着第三人民醫院去的,結果就遇到了鬼打牆……”
司機的話還沒說完,一樓走廊深處的樓梯方向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聲音極輕,在裴野望眼風掃過去之前就消失了。
“裴大,檢測到急診大樓裡出現不明波動,疑似有危險物混進去了,目前在往二樓移動。”
耳朵裡的微型耳機沙沙響了起來,傳來守在急診大樓外圍的戰員聲音。
裴野望神色不動,在聽完了他們剛剛的遭遇後,對他們稍作安撫了幾句後,按着耳邊低聲道:“一小隊進來保護。”
沒過多久,一隊全副武裝的六名戰員小跑進急診大樓裡,他們對裴野望略一點頭後迅速圍着坐在候診區的司機們分散守衛。
裴野望回頭,對目瞪口呆的幾位司機散漫地笑了笑,說:“各位,我先失陪一下。”
“那個,我們……”其中一個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還能平安回去嗎?”
裴野望聞言,好笑道:“放心吧,他們會保護好你們的安全。”
說完,他一擺手,轉身漫步照着聲響傳來的地方走去。
與此同時,在一樓另一側的手術室内,無影燈“啪”地亮起,照亮了手術台上的傷患身上。
明亮的燈光照亮了這個年輕男人的臉。
他雙目微阖,微微卷曲的深棕色發絲柔軟地垂着,沾着血的面容俊美得陰郁邪異,仿佛讓人看多兩眼都會頭昏腦漲,目眩神迷。
雖是氣遊若絲,但他卻始終吊着一口氣,甚至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透出一股詭異的平和安詳。
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