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餘載生死枯榮,也不過就是一段殘骸。一陣風。
山輕河心裡又堵又悶。偏偏此時裴顔的身影無意識的飄進他腦海:若有一日裴顔也......
不!!!
他擡手給自己一巴掌,警告不準胡思亂想。
“大、大師兄,你沒事吧?”佟蒿看着山輕河自己打自己的瘋樣多少有點害怕,今日一戰已經死了太多人了,要是再搭進去一個淩雲宗大師兄,那可太虧了!
“沒事。”山輕河啞着嗓子說道。
另一邊,裴顔顯然不想讓兩個小輩自相殘殺。他沖上去攔在楚夢停和楚宴清之間,左右搖擺,兩邊相勸。
山輕河皺眉觀望,想到幾人之間的恩孽糾葛,頓覺焦頭爛額。
隻聽楚宴清字字泣血:“你的母親死了,就要别人跟你承受一樣的痛苦嗎!父親無故受騙,他做錯了什麼!他想保護我有什麼錯,想保護楚家有什麼錯!他想給朝夕相處之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又何錯之有!楚夢停,你我本是手足楚家也絕不會苛待于你,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我家破人亡呢!”
楚宴清的錦扇再次伸出利爪,胸前頸上蔓延鳳凰圖騰,半空中傳來神鳥嘶鳴。
尚未褪去血色的黎明,再次山雨欲來風滿樓。
楚夢停亦喋血長嘯:“家破人亡又如何!不屠盡你滿門我都死不瞑目!”
萬鈴陣鋪開,魔音千萬如惡鬼啼哭,“殺人償命,血債血償!黃泉路上奈何橋邊,她要還得債還多着呢!你聽啊,這些都是慘死在你母親手下的冤魂!你爹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哈哈哈哈!”
“我要殺了你!”
楚宴清仰頭飛升上空,巨大的金色鳳凰翺翔盤旋,他堵上盡數修為,操控錦扇啟動布置于楚家莊園内的誅邪陣,霎時間鳳凰泣血、浴火重生。一片紅光騰空而起,覆蓋了江甯半個天空。
更令人意外的是,楚宴清竟在此時意外破鏡,一瞬間躍至元嬰末期,差一步便是化神!
他本就天資過人,是這一代少年子弟中少有的佼佼者,連譚鏡軒也難望其項背。萬萬想不到,少年天才突破瓶頸竟是在如此慘烈的戰局之中!在場的人除了豔羨,更覺天道無常,心有戚戚——
生死善惡的輪轉竟如此荒謬,叫人不堪承受。
楚夢停見狀越發癫狂:“來得好,來得好!今日我便與你了結在此,以楚家一脈之斷送,祭我母親之亡魂!”
山輕河萬萬沒想到戰局會焦灼至此,他急忙投身其中,一把拉住裴顔的手:“師父!這兩人有血海深仇,攔不住了!”
裴顔持劍欲顧,面露不忍,目光在二人間頻頻流連:“楚萬生已死,不能再搭上楚宴清!”
山輕河見拉不住,隻好伸開手攔住裴顔的去路,“可是他們誰也不會放過誰的,強行阻攔有什麼意義?早晚有一天他們還會刀劍相向,難道你還能攔一輩子嗎!”
裴顔見自家弟子在緊要關頭阻攔,不禁有些惱怒:“如果彼此殘殺可以解決問題,那修行的意義又是什麼!所謂修行之道,難道不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憑一己之身泯滅更大的不幸和殺戮,阻止最壞的結果發生嗎!”
山輕河第一次被裴顔怒吼,一時怔住:“可是......”
“不要再說了!”裴顔拂袖而過,“淩雲宗永遠不會以殺止殺,更不會以喋血殺伐替代天道法則。若你不願依從,離去便是。”
山輕河驚訝地瞪大雙眼,猛地回身,不可置信地望向裴顔冰冷的背影。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姿,山輕河仿佛被抛在原地,淩雲山的往昔種種突然變得遙不可及。
他心髒一痛,終于無法壓制層層痛楚,咳出一口黑血。
拜師以來,裴顔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而現在,他居然想趕他走!
山輕河氣急反笑,喘息間,一股無名火漸漸壓抑不住冒上心頭:
我千方百計留在你身邊,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想趕我走?
裴顔,你可真叫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