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克勞德卻沒有責備她，反而将她抱緊在懷裡，他嚅嗫着唇瓣，喉嚨有些哽咽。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愛麗絲。”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星球英雄沒有放開擁抱小愛麗絲的手，他深知擁抱一個孩子的時候永遠不要做第一個放手的人，因此，他隻是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看着小愛麗絲哭成小花貓一樣的臉龐，不自覺地輕輕微笑。

“如果要問為什麼——”

一個薄涼的吻落在女孩的額頂，那是祝福，亦是笃定。

此時，教堂鐘聲響起，恢弘的鐘聲仿佛要敲散所有的悲傷，讓一切迎來新的起點。

“愛麗絲，我一定是為了與你相遇才來到這個世界。”

白鴿的羽翼拍打着，飛往更高更遼闊的天際。

“你們值得更幸福的未來。”

……

安撫完小愛麗絲後，克勞德失笑地把沒吃完的華夫餅塞到小愛麗絲的手上，試圖用美味的甜食撫慰過早接觸到悲慘未來的孩子。

也正是這時，他才注意到有一股強烈到難以忽視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而之前因為專心安撫小愛麗絲的情緒，以至于克勞德沒能及時察覺到。

尋着目光望去，人潮洶湧，一道銀黑色身影站在不遠處，不動聲色注視着克勞德和小愛麗絲兩人。

銀發、碧瞳、長刀、神羅樣式戰鬥制服，顯而易見的特征令克勞德瞬間認出了來者，他第一反應便是抽出後背的六式，刀劍對着毫無預兆出現的少年薩菲羅斯，繃緊着臉。

就跟克勞德注意到薩菲羅斯那樣，薩菲羅斯也知曉了自己的位置已經暴露，他沒有任何遮掩意味地邁出腳步，朝着人潮對面的克勞德走來。

越過接踵而過的人們，腳步停在距離克勞德三米開外。

這是一個對任何一方都安全的距離。

薩菲羅斯緩緩擡起頭，寂靜無比的翠綠和冰川深處太過相似，如同一簇燃燒到極緻的冰冷焰火，宛如一片死寂地注視着他的母親。

“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喉嚨上下滾動，少年低啞着嗓音說道。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清，好奇心促使着人們偏頭駐足。

少年沒能得到克勞德的回應，苦澀攀上他的唇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媽媽，為什麼卻對别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我明明一直都很乖，為什麼又要丢下我不管，我不是你最喜歡的孩子嗎。”

短短的幾句話，如同天雷驚爆，路人們紛紛眼神怪異地望向薩菲羅斯目中所及的男人，擋着嘴竊竊私語，克勞德不用仔細去聽都知道人們所讨論的内容是什麼。

比起路人的議論，克勞德更在意的是薩菲羅斯的話語，也對這詭異的一幕感到該死的熟悉。

這可不就是他跟薩菲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隻不過不同的是，他沒有穿着那該死的女裝，薩菲羅斯也沒有腦子不清醒地撲上來抱住他。

克勞德有些不确定，猶疑地呼喚了一聲薩菲羅斯的昵稱，卻見到少年睫羽輕顫，濕水汽洇濕了他的睫毛。

“克勞德，别丢下我。”

剔透的液體滑落臉龐，繪出兩道細窄的痕路，在意識到薩菲羅斯在他面前落淚這一事實後，克勞德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喪失思考能力。

薩菲羅斯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傷，仿若生命都被徹底燃燒過一般，零碎散落而下的餘灰被掃落着重新拼湊出了這麼個人。

巨大的感官落差令克勞德感到了慌亂，一如每一次他遇到薩菲那樣，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克勞德顫抖着唇瓣，想要解釋些什麼。

但他又能解釋什麼？

扪心自問。

克勞德沒有任何能辯解的地方。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開始有人譴責克勞德抛家棄子的行徑，哪怕他們并不清楚前因後果，僅僅是聽從未曾謀面的少年的一面之詞，也不妨礙他們對孩子的維護。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跟在克勞德身邊的小愛麗絲情緒尚未穩定下來，在大人們複雜的眼神下，她害怕地躲在克勞德大腿後面，小手攥着克勞德的衣裙擺，困惑地仰頭望向唯一值得依賴的大人，發出幼獸般脆弱地嗚咽。

眼下已經不适合繼續呆下去了，尤其自己還舉着武器對準另一個當事人。

克勞德安撫性地拍拍小愛麗絲的腦袋，姑且先收起了巨劍，并頂着薩菲羅斯近乎灼熱的視線，将小愛麗絲單手抱起來，保護的意味顯而易見。

向四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甩了幾記眼刀，冰冷的目光裹狹着殺氣，吓得好幾個說話明顯過分的人一個哆嗦，嘟囔了幾句速速離去，生怕克勞德扛着巨劍追上來一樣。

等克勞德再次把目光落在薩菲羅斯身上時，薩菲羅斯已經恢複成平日裡冷淡自持的模樣，可克勞德仍能從中窺見薩菲羅斯委屈的情緒，以及對克勞德目前所作所為的不理解。

感性的想法占據了克勞德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克勞德竟然想像安慰愛麗絲那樣對待薩菲羅斯。

該死的，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克勞德暗暗咬牙，隻覺得現狀變得越來越混亂，而他已經無從下手。

離開的步伐稍稍挪動，薩菲羅斯像是怕被再次抛棄一樣跟上前來，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硬生生止住了前進，他就跟依戀母親野獸那樣，到了該離開的年紀，卻又對母親念念不舍。

克勞德自然是注意到了薩菲羅斯的狀态，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深知自己不把薩菲羅斯一起帶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且不論他與薩菲羅斯之間的私情，薩菲羅斯的到來同樣也讓克勞德意識到神羅的追兵已經來到了卡姆鎮。方才的騷亂不算大，但足矣起引起鎮民一定範圍的讨論，再待下去是不明智的選擇。

“跟上來吧，我們換一個地方講話。”

克勞德拎起長椅旁的物資，偏頭對薩菲羅斯說道。

薩菲羅斯眸中的光漸漸亮起，眼睛睜大了許多，幾分細微的波動昭示着他重新點燃了懷中的希望，他三步做兩步小跑上前，主動從克勞德手中接過頗有份量的物資，就像他們過去相處的那樣，自然且理所當然。

克勞德沒有制止他，這就意味着克勞德正重新接納着他。

這一事實令薩菲羅斯感到無比愉悅，對小愛麗絲的敵意悄然褪去了許多。

他就知道，克勞德是不會背叛他的。

一定是他弄錯了什麼，克勞德才會對别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

正如人與人之間要學會交流與坦誠，薩菲羅斯樂意給予克勞德解釋的機會，同時他也希望，克勞德能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複。

否則——壞媽媽是需要得到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