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是應該的,魯庚午把人都遣走了。”胡氏蹲下身,撿起帕子給她擦淚,說,“幹的好。”
半個時辰前。
杜鵑聽到兩人出去了,忙從屏風後出來,着急忙慌往外跑。誰料一出門,她就撞見了胡氏。杜鵑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恐懼道:“夫、夫人......”
胡氏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面無表情。杜鵑忙爬過來,連連磕頭道:“夫人,我什麼都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求求您放了我吧。我會乖乖離開魯家的,我什麼都不要了。”
胡氏瞥了眼她的鞋子,嗤笑道:“真是蠢,居然躲在屏風後。”
杜鵑隻是求饒。胡氏道:“杜鵑,你以為我不殺你你就能活嗎?魯庚午連他爹都能殺,你算個什麼?你以為他看得上你這賤婢?他不娶妻隻是怕我跟他撕破臉,現在我跟他的事已經被老爺知道了,等老爺一死,他就會再娶。到時候我攔不住他,你也攔不住。少奶奶一來,你的孩子還能生出來?”
杜鵑已經吓傻了,愣愣道:“不會的,不會的。”
胡氏嘲笑道:“什麼不會?你以為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多值錢?魯庚午娶了妻後,生他娘的一窩都行!你以為他看得上你?你沒忘記葉福兒什麼下場?你這種野花,也就玩玩才刺激,真要擺上桌,看一眼都嫌髒。”
杜鵑心涼了。想起魯庚午這幾天的行徑,她不禁絕望道:“夫人,那我該怎麼辦啊?我已經是少爺的人了。”
胡氏說:“你可以殺了他。”
杜鵑驚道:“殺,殺了他?”
胡氏說:“魯泰現在半死不活,就是個廢人,隻要魯庚午死了,我就讓你做魯家的少奶奶,到時候魯家就是你肚子裡的孩子的,這可比給魯庚午做妾劃算多了。”她蹲下來,摸着胡氏的肚子道:“你是魯庚午的人,魯庚午可不是你的人,咱們女人哪,隻能靠自己。”
杜鵑摸着自己肚子,愣愣道:“要是個女孩呢?”
“那就抱個農戶的孩子來。”胡氏冷酷道,“就算你流産了,我也能給你變出個兒子來。”
杜鵑把地上的血擦幹淨,跟胡氏合力把魯庚午擡到了床上。胡氏環顧四周,說:“葉福兒,我也算給你報仇了。你也是個可憐人,就安心睡在江裡吧,以後别來找我了。”說完,她沖梳妝台拜了拜,拉着杜鵑出去了。
杜鵑心怦怦直跳,後怕道:“夫人,你怎麼敢選這屋子呀?”
“隻有這屋子沒人敢來。”胡氏緊繃着臉,她背後都是冷汗,可求生的欲望蓋過了一切。魯庚午要殺魯泰時她算看清了這人,發妻他能殺,親生父親他也能殺,她這個繼母跟情人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她要真殺了魯泰,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可她也不能讓魯泰活着。
胡氏有些發抖,但那不是害怕,相反,她出其意料的冷靜。她換下髒衣服回了屋,關了門和窗。胡氏直勾勾地望着緊閉的窗棂,面無表情,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呃......”
胡氏一驚,她快步走到魯泰床邊,隻見他眉頭緊皺,好像要醒了。
魯泰在做噩夢。
夢裡他沉在一片墨綠色的水裡,腳插在水底臭爛的淤泥裡,怎麼也拔不出來。不遠處,披頭散發的葉福兒正飛速遊來。魯泰拼命掙紮,但一張口,嘴巴裡便吐出死魚。他揮舞着雙手,突然間,他好像打到了什麼。魯泰猛地喘過氣來,心如擂鼓,像要跳出胸膛似的。
他睜開眼,看到胡氏坐在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胡氏就抓着枕頭撲了上來,死命捂他的臉。魯泰一把抓住胡氏,大驚道:“你瘋了?”
“我沒瘋。”胡氏披頭散發,雙目血紅。魯泰怒道:“你要殺我?”他站了起來,胡氏抓着枕頭,顫聲道:“别過來。”
魯泰步步逼近,喘着氣怒聲道:“來啊,你不是要殺我嗎?”
胡氏一步步後退,她感到一陣絕望。魯泰道:“莺兒啊,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怎麼能幹出勾引我兒子這種事?”
胡氏慘笑道:“要不是你不來找我,我至于去找魯庚午?”
魯泰臉色一變:“你閉嘴!”
“我就不!”胡氏用力将枕頭扔了出去,抓起梳妝台上的東西往魯庚午身上砸,“你這個混賬!你隻喜歡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我老了你就對我棄如敝屣,我是為什麼老了——還不是為了給你生孩子!”
“你生下來了嗎!沒用的東西!”魯泰震怒道,“你這□□還有臉說我?當初老子就不該娶你!”他伸手抓住胡氏,揪着她頭發往外走,胡氏尖叫不已,下人聞聲趕來,都被魯泰可怕的臉色吓住了。魯泰吼道:“滾!刀呢?老子的刀呢?老子今天非殺了這爛貨!”
“我是爛貨?那也是你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讓葉福兒進門是什麼心思——”
魯泰扇了胡氏一巴掌,直将人扇翻在地。胡氏痛叫一聲,捂着臉歇斯底裡道:“我什麼都知道!你騙了葉家的田,還想要人家的女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喊她給你敷藥是幹什麼?你以為我不認得王五,那個所謂的奸夫?那是你派去殺葉福兒的!”
衆人都驚駭地望着魯泰,他氣血一陣上湧,腦袋嗡嗡地響。魯泰喘着粗氣,渾身顫抖,握拳怒吼道:“老子,老子要殺了你!”
他朝胡氏撲來,可腳才剛動,人就站不住了,魯泰晃了兩下,抓着胸口倒了下去。他抖着手去摸懷裡的藥,可懷裡哪還有藥?他望着胡氏,慘白着臉顫抖道:“藥,藥......”
前一秒,他還像殺神般恐怖,可現在,他卻虛弱得像條瘦狗。胡氏望着他,看着他一點點倒下去,突然,她尖叫一聲,回魂似的沖到魯泰身邊,尖叫道:“老爺!老爺!”她緊緊抓着他,眼睛中閃爍着狂喜。
魯泰用盡全力抓住她,瞪着眼,胡氏的哭叫聲蓋過了他的求救,那柔軟的雙手死死箍着他,那細細的胳膊即使被魯泰幾乎捏斷也絕不放松。胡氏嚎啕大哭,呼天搶地,魯泰緊緊抓着她,死死瞪着她,那眼神像要殺人似的。最後,那隻雞爪似的手松開了,垂到了地上。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