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夫人!”
丫鬟沖入屋内,隻見胡氏捂着自己的臉,地上是碎了的鏡子。丫鬟疑惑道:“夫人?”
“有鬼!”胡氏尖叫道,“她在鏡子裡!她看着我!”丫鬟看着鏡子,茫然道:“夫人,鏡子裡什麼都沒有啊?”“怎麼可能!”胡氏抓起地上的碎片,不顧自己手被紮出了血。丫鬟害怕道:“夫人,你在說什麼啊?鬼已經被道長趕走了啊?”
胡氏一擡頭,便看見葉福兒站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張一合。她尖叫一聲,推開丫鬟,跑了出去。迎面撞來的每一張臉都是葉福兒,胡氏逃無可逃,她捂着臉尖叫着跪在地上。幾個下人抓住她手腕,将她按在地上,胡氏看到無數張葉福兒的臉彎起了唇角,織成一張密網,一點點将她蠶食。
從此,她的生活将每一天如煉獄。
雨越下越大,江上泛起了冷霧,平安村模糊在雨水中,最終看不見了。船夫冒雨站在船頭,木漿潑開水浪,船艙随之輕晃。君稚搓搓胳膊,哆嗦道:“真冷,怎麼會這麼冷?”
秦鎮邪抱着貓,說:“要入秋了。”君稚看了眼貓,羨慕道:“還是貓兄命好,毛這麼厚,就是大冬天也不用怕的。哎,恩人,你穿這麼少,冷不冷啊?”
“我不怕冷。”
君稚關心道:“恩人你還是捂着被子吧。你身上陰氣重,又被鬼上了身,正是要注意的時候。不過,你看着确實沒什麼事,難道是因為你這寶物?話說,恩人你這寶物是哪來的啊?”
“我出生時一個老道士給的。”
“那肯定是個高人!這就是機緣啊,恩人!”君稚激動道,“那道士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給你這墜子,他是不是看你根骨奇特,想收你為徒?”
“要是這樣,他早就該來找我了。”
“沒準他是想等恩人你長大再說?”
秦鎮邪冷冷道:“他可沒有告訴我去哪裡找他。”
“這不是有這墜子在嗎?高人的洞府哪是能随便說的。我猜他當時看中你了,但出于什麼原因不好馬上帶走你,就留下了這墜子做信物。”君稚拍着胸脯道,“恩人你放心,我雖然看不出什麼門道,但我師傅肯定看得出。等一到嘉禾我就帶你去見他,保證你不會錯過這機緣!”
君稚信誓旦旦斬釘截鐵,秦鎮邪卻壓根不信。他不覺得那墜子是寶物,反覺得這東西太重了,太燙了,挂在手上像一塊烙鐵。
天色漸暗,暮色四合,君稚去船艙睡了,連黑貓都睡了,江面上隻剩下欸乃水聲。秦鎮邪靜靜望着江面,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最後,連船夫都來勸他了,他才進了船艙。
可他沒有合上眼睛,而是望着幽幽的黑暗,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那枚蓮花墜。不知為何,似乎這樣他就能暫時忘卻那深埋江底的怒火,獲得一瞬的安甯。後半夜,他終于閉上了眼,然後,他看到了魯泰,看到了魯宅高高的圍牆。
他一低頭,看到了一雙不屬于自己的、嬌小的手。
這是夢,是葉福兒殘留在他身體裡的記憶。君稚聽到的隻是他的講述,秦鎮邪卻在那短短幾個時辰内走過了葉福兒的一生。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他無法說話,無法行動,無法醒來,他隻能看着“葉福兒”一遍遍走過絕望和恥辱,直至死亡,然後在溺死的瞬間醒來,生死悲歡歸于寂然,唯有那深切的憤恨刻骨銘心。
可這一次,不知為何,他不在水底。盡管四周是一樣的陰冷,一樣的黑暗,可腳下堅實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水底。
那麼,這究竟是哪兒呢?
秦鎮邪站了起來,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就長大一點,直到那稚嫩的雙手變得修長,窄窄的肩膀變寬變厚。奇怪,他看起來好像比現在還大一些。忽然,他聞到了血腥味。他的心猛然一跳,腳下意識地動了起來。他大步向前跑去,那樣急切,那樣不安。他突然刹住腳,濃烈的血腥味灌進鼻腔,他伸出手,抓住了一截滑溜溜、冰涼涼的袖子。
随後,他聽到了一聲輕笑。
“哎呦,我沒事,我不會死的。”